离月虐恋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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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月》已完结

芳华说,捡到我的那个雪夜,我满身黑泥,窝在一具死尸旁,像只死狗。

1.

美眸微暇,他躺在藤椅上,看着我熟练的杀鱼,默默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跟着我吃素么?”

我头也不抬,手下的动作更加利索,“我可还在长身体!”

“呵呵,这么多年,塘里的鱼都快被你吃绝了,也不见你那里有何变化。”说罢,他玩味地眯起丹凤眼,瞧着我的胸口挑了挑眉,“这把年纪,该有的早就有了,若是现在没有,以后,恐怕也不……”

“闭嘴!”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扣出了鱼内脏,朝着他的方向威胁到,你再多说一句,我马上就去给你的花田里来上十担粪!”

……没错,这个嘴贱却又斗不过我的男人名叫芳华,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他说,我当时身无寸缕,身上沾满污渍被他当成流浪狗救了回来,结果洗巴洗巴发现我没有他想象中的毛发。

“怎么是个人,”他将我洗净后,直接扔出了屋外。

没错,光溜溜,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这么扔在了天寒地冻的屋外!

好在,我的大师兄陆离将我抱了回来。

妖艳的芳华十指不沾阳春水,当时是由我的任劳任怨大师兄负责伺候。

我曾强烈怀疑,大师兄的将我抱回的真正目的,完全是为了在他下山之后将这个老不死的祸害留给我,好让他能无所忌惮的下山浪!

“狗师兄!”一想到这,我就一肚子火,狠狠地将手中的鱼摔到砧板上,“这一走就是两年,说好回来带我下山,现在不光人不回来,连书信都没有一封。”

提起菜刀,我熟练地将鱼打上花刀,却突然瞥到了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芳华。

“啧啧啧,小月月真的是越来越残暴了,你竟然虐尸,啧啧啧。”

???

我突然觉得我的手有些不受控制,菜刀仿佛受到感应似得微微颤动。

“呵呵呵,小月月乖,为师开玩笑的,呵呵呵……”

不等我菜刀落下,芳华早已没了踪影,倒是砧板的边缘,多了一点葱姜。

额…

我皱了皱眉。

这他离了会死“宝贝”,今儿怎么这么大方!

芳华是个奇怪的人。

生的极为妖艳。

没错,妖艳!

他就像一朵诱人心魄的曼珠沙华,若只看脸,你会觉得他宛若天人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但,美好的幻想只需一秒就会被打破。

他不食五谷,却偏偏喜欢吃花瓣……和调味料。

没错,就是就着葱姜蒜吃花瓣……

那味道,挺独特的……我一直觉着他大概是下凡的时候摔坏了脑子。这才变成了这么独特的矛盾结合体,美丽却弱智。

这突然出现的葱姜让我感到一丝丝不安,但又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

“收到为师的礼物开心么?”

贱贱的声音再次响起,手中的菜刀不受控制地飞向了那声音的主人。

“有劳师父费心了。”我咬着牙,恶狠狠地朝着门口嬉皮笑脸地某人说道。

“小月月喜欢就好,”芳华悄悄地拔下门框上的菜刀,小心翼翼地放在砧板旁,“烧个鱼汤吧,多放点水,不然我怕两人不够喝。”

“呸,你不是吃你的花瓣么!整什么幺蛾子,没你的份!”

我想也不想,拿起菜刀就要给鱼肢解。

“哎?拿到我没跟你说过,你大师兄今日回来么?”

……

不知为何,一听到他回来了,我的心没由来的颤了颤。

2.

芳华没有骗我。

当一袭白衣的陆离带着花田的芬芳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却被那抹白色晃了眼,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个月夜。

花田里纠缠的一红一白的身影。

“在想什么?”离落似乎从未离开一般,随意地伸手想要整理我鬓间的发丝。

余光之间,我却瞥到了芳华张扬的红衣。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那温暖的大掌,却又在看到陆离探究眼光的下一秒,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啧啧啧,小月月也是大姑娘了,你们虽是师兄妹,也理应避嫌。”慌乱之际,芳华一句话轻飘飘的解救了我,却也将我和陆离之间划上了一道墙。

“让为师看看这鱼汤到没到火候。”芳华无视陆离,径直来到了我的身边,一脸嫌弃地揭开了锅盖,随手撒下一把香菜。

“齐活,上菜!”

……

饭桌间,除了芳华大嚼特嚼花瓣的声音,便没有了其他动静。

“吃啊!”芳华嘴里叼着一根大葱,皱着眉看了看我们俩,“咋滴,都等着为师喂呢?”

“还有你,陆离,不是我说你,这么久回来一次,就对我的小月月动手动脚,咋滴,下回岂不是要把我这老骨头拖上床去?”伴着熟悉葱蒜辛辣以及花瓣的馨香,芳华恨不得把他的老脸贴到陆离脸上。

“不会的,”陆离到底是不嫌弃芳华的,即使这味道隔了个桌子我都感觉上头,他也只是拿起了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脸上溅到口水,而后盯着与自己面对面的那人,默默地擦掉唇边的残渣……

大抵是那味道太过上头,我的胸口闷得慌,一时竟有种呼不出气的感觉。

不再理那一红一白的两人,我径直走出屋去,假装没有看见陆离的欲言又止……和芳华眼里得逞的笑意。

这世道,现在已经这么肆无忌惮了么?

……

陆离回来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躺在藤椅上的我悠闲地望着天空,闭上眼睛想要小憩一会,可脑中却又不可控制地回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那痴迷的双眼,和得逞的微笑深深刻入我的记忆,好不容易有所淡忘,却又被勾起。

花田里被我撞见后,师兄便下了山,芳华也像丢了魂一般在花田里呆坐了一天。

直到晚上下起了雨,我打着油伞为他遮雨,却把自己淋湿昏了过去,他才缓过神来。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我感觉一双冰冷的手抚过我的面容,听到如同呓语般的一句话,“我好恨你……”

我固执的认为,我假装没听到这句话,这句话就不会存在,芳华也不会讨厌我。

若不是被我撞见,师兄也不会离去,芳华也不会失去他。

所以,在师兄离去的日子,我想师兄回来,却又不愿他回来。

因为,他回来,我不快乐。

但,他不回来,芳华,不快乐!

我,不喜欢他们纠缠的样子……

3.

是芳华将我养大。

陆离将我捡回时,自己也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连自保都有问题,更别提养我了。

所以,是芳华拿着一根参下了山,牵回了一头刚下了崽的母牛。

从笨拙地给我喂奶到熟练的扎头绳,他嘴上嫌弃万分,却又乐此不疲。

我很享受他对我的好,甚至想要独占他。

所以,我一直不喜欢陆离。

哪怕,他总是乐此不疲地从山下给我带各色各样的玩意和零嘴,我还是不喜欢他。

胡思乱想间,一股上头的味儿飘了过来,不用睁眼,我就知道是他。

芳华总有很多恶趣味,就像每天吃完饭,他总觉着我散发出一股屠杀者的腥臭味,总是想着办法往我嘴里塞些花瓣。

“你别想在我嘴里塞花瓣!”我闭着眼,大声地冲着来人吼道。“天天搞这种小动作,你烦不烦啊!”

那人明显一愣,许久之后,才淡淡出声,“月璃,是我……”

一瞬间,我忘记了如何呼吸。

好在求生的本能强烈,三秒后,我憋红了脸,大口地喘着粗气,飞快地顺着藤椅爬坐起来。

“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

见我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弹起,陆离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而后又飞快地消逝,“我回来了,你愿意同我走么?”

他的唇边挂着一抹笑意,如同一只老谋深算的猫,引诱着涉世未深的老鼠。

我便是那只鼠。

“我说过的,等我回来,就带你走。”似乎看出了我的动摇,他眼中的笑意愈来愈盛,一副吃定了我的模样。

“我带你去尝遍天下美味。”陆离很了解我,早已在山上吃够了草的我,只需一点小小的诱惑,就能将我蛊惑。

“我……”正当我想着如何回答的委婉一些,芳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如同鬼魂一般又有开口道,“不行!”

“为何?”我和陆离齐齐出声,却又在默契的对视之后移开了视线。

“因为我要去,小月月必须在家给我打理我的花田。”芳华虽是一脸理所当然,但看向陆离的眼神却多了几分警告。

“你同我来!”芳华依旧笑意盈盈,陆离的脸色却变了变,但还是同他进了屋。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陆离便重新走了出来,静静坐到了一旁,小声地同我讲,“月璃,你等我,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你走。”

我笑了笑,瞧见了刚刚踏出房门的芳华,看着他不及眼底的笑意。

忽然开了窍。

芳华到底还是恨我的。

恨我撞见了他们的好事,恨我的出现让陆离下了山。

所以他不愿带着我。

想到这,我冲着他们释然一笑,“师父、师兄,此去不必担心月璃,我会好好照顾师父的花田,等你们回来。”

“月璃……”陆离似乎还想同我说些什么,可我却不想听,故作轻松地跳下藤椅,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这才发现,风姿绰约的两人站在一起是如此赏心悦目。

“我去捕条鱼,不然晚上又该啃花瓣了。”说罢,我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道,“这天还怪冷的。”

我从没想过芳华会离开。

陪在他的身边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我没有离落和芳华的美貌,跟他们比起来,我活像个扫地丫鬟。

站在花田边,我拼命地想要抑制住自己的泪水,但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地告诉我,

芳华,要走了。

4.

芳华是真的要走了。

不愿面对这个现实,我故意没有早起,窝在床上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离去的背影。

屋外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一直都在,似有人来来回回走动,还有抽打地面的声音。

我听的很仔细,能够干出抽打地面这种蠢事的人,除了芳华不会有别人。

所以……

芳华为了我没走?

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一把推开了房门,两眼含泪地冲着那声响处甜甜地来了句,“师父!”

啊——

我的尖叫和猪叫同时响起,一时竟难分高下。

险险扶住门框,我才不至于惊坐在地。

家里什么时候多了只猪?

跟那只黑皮猪大眼瞪着小眼好一会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门紧闭,芳华和陆离早已离去。

所以,他们两成双成对,留下我和猪相依为命?

不,不可能,芳华的脑子不会有这么会转弯,这猪应该有别的作用。

果然,在我整个将它打量了一番后,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黑皮猪压根不是黑皮,而是……

全身都被写满了文字!!!

我的嘴角抽了抽,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芳华深夜画猪的画面,这……这画风应该是芳华的手笔没错了……

当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猪逼进了死角,没想到它竟然撒了泡尿,还在尿里打了个滚。

眼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家书即将变成黑色的尿汤,我的脸色愈发苍白。

这……可能是芳华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了,怎么能被一只猪给玷污!

我的双手微微颤动,随手拿起身旁的竹棍,上去对这猪头来了这么一下。

随着一声钝响,黑皮猪应声倒地。

我飞快地冲上前去,也不顾它满身的尿渍,抓紧看着它身上的蝇头小字——

小月月,塘内的鱼已经不多,为师担心你饿肚子,特地从山下换了头猪来。

文字的后方是一个箭头,直指猪喉,更有贴心小提示——此处下刀最为合适。

而猪的全身除去被尿渍污染的地方有些模糊不清,其余都精细地一一划分,标注,更是连相应的做法都相应注释……

所以,有功夫写这么多,就不能直接帮我把猪杀好么!

一想到这,我的大脑就不受控制地想起那红衣翩跹,风华绝代的弱智。

果真上天是公平的,美丽与智慧不可并存。

随着我的目光在猪身上不停流连,我终于在猪猪鼻子与额头连接的褶皱处,发现了四个蝇头小字,“不日即归。”

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芳华,他终究是念着我的。

5.

春去冬来。

天气渐渐转凉,花田芬芳依旧,只是吃花的人却没有回来。

不管刮风下雨,我每日都会在田间小坐片刻,拿起他常塞在我口中的花瓣细细端详,而后恶作剧般的丢到一旁。

果然,只有猪才喜欢吃花瓣。

花海中,一抹敦厚胖实的身影正垫着脚尖精准地避开每一朵小花,飞快地将我扔下的花瓣吞下,还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

哼唧——

只瞧见一个大白屁股在我眼前一晃,顿时大腿上受到了致命一击。

我皱了皱眉,“华华,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了,不要把你的屁股放到我的腿上,你已经不是二十斤的小可爱了,你真的对自己的体重没有一点笔数么?”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满,华华颇为委屈地抬起了屁股,看了看我的腿,又看了看一旁的花,最后颇为委屈地垫起了脚,踩着小碎步继续在花田中“翩翩起舞”。

花香,猪舞。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没有他。

闭上眼,我慢慢地躺倒在花丛间。

花香连同潮水般的回忆瞬间席卷而来。

“你不能爱上芳华!”陆离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回忆如同一只利爪,狠狠地将我拖入无尽深渊。

“月璃,你知道的,”陆离充满蛊惑的嗓音在我耳边炸响,“芳华他,心里只有我!”

不——

我不想听,我不想!

我用力的捂住耳朵,像疯子一样在花田里打滚,企图逃脱如同厉鬼般的陆离。

“哈哈哈,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即使捂住了耳朵,陆离的声音依旧在我脑海中回荡,嘶吼。

那一声又一声的咆哮,让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自己的臆想。

我的头好疼……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色已经昏暗。

痛楚才慢慢消退。

我知道,我的病撑不了多久了……

脑海中的叫嚣声愈发放肆,回忆也被篡改,我的一切,我所记得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来的模样。

芳华……你再不回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天色一暗,冷风呼呼叫嚣,也吹醒了胡思乱想的我。

站起身,我拍了拍身上的土,而后对着撒欢的白胖影子挥了挥手,“走,回家。”

……

又是一个雨天,草草扒了两口饭,我和华华只得在屋里大眼瞪着小眼。

要说华华,真不愧是被墨水熏陶过的猪。

跟一般的猪不一样,这货不但喜欢吃花瓣,还总想着往芳华的房间里溜。

如今它的体型愈发丰满,我觉得那扇木门已经快要拦不住它了,芳华的房间就要被猪糟蹋了。

华华的小眼睛眨了眨,看看我,又看了看芳华的房门。

而后,抬起蹄子,轻轻松松便推开了房门,露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哼唧——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抄起鞋底就想给它来一场生动的思想教育课。

结果上天偏偏偏袒了一只猪,不幸的我被椅子勾倒在地。

而猪,已经上了芳华的床!

我的天!

我只感觉胸口老血郁结,气得快要喘不过气。

芳华出去这么久我都没进去躺过的床,竟然被一只猪!给糟蹋了!

“出来……”

我的声音微微颤抖。

哼唧——

“你现在出来我绝对不揍你。”

哼唧——

“出来,今晚加餐,你吃鱼我吃花瓣。”

哼——

白胖的猪已经不再搭理我,肥壮壮的头在床上开始乱拱,企图寻找一个舒适的睡姿。

啪嗒——

随着一声钝响,白胖的大腿一脚将芳华最是喜爱的玉枕踢下了床。

房间里瞬间没了声响。

毫无征兆的眼泪一颗一颗快速滚落。

哼唧——

自知做错事的华华悄悄地绕过了我,安静地趴在了房门口,一副等着挨骂的模样。

可是,我却提不起一丝精神,只是呆呆地走到玉枕前,将它拾起。

碎了……

玉枕碎了……

我不明白为何碎了个玉枕我能哭得像死了师父。

但是当我拾起玉枕内藏着的木簪时,我的泪水更加汹涌了。

簪上刻着:璃月。

6.

我叫璃月。

芳华总是喊我小月月。

只有陆离,一遍又一遍的喊我,“璃月。”

木簪透着异香,沁人心鼻,就连我的头疼也能舒缓些许。

我想起来了,“璃月”这个名字,原本并不是我的。

脑海深处的回忆席卷而来。

没有意料之中的头痛欲裂,反而在异香的作用下,我的头脑格外清明。

“师父,师父,师兄给我取得名字不好听!”

“离月有何不好,他叫陆离,你叫离月,没个相同的字,怎么能体现你们是师兄妹。”

“不,我不要这个离,我要叫璃月,就像师父你每日在纸上写得那样!”

“你……想叫璃月?”

“是的,师父,我想要成为你日日在纸上书写,天天梦里念着的璃月。”

良久之后,芳华终于抬起了头,重新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好的,小月月。”

……

以前,我总以为,芳华喊我小月月是爱称,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他,只是不想对着我喊出这个名字罢了。

我,终究不可能成为璃月。

是啊,那个被芳华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甚至超过陆离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瞧着满地狼藉,我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今天就是将这屋子掘个底朝天,我也要看看芳华他的心尖尖上站了多少人!

说干就干。

我撸起袖子,对着紧靠着床的墙壁一通乱摸,很快就在床头处的墙上发现了一处暗格。

果然不出我所料,依照芳华的尿性,他每晚不跟这些小宝贝们一一告别定然是睡不着觉的,所以这些东西,他必然放在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咯哒——

稍稍用力,暗格就弹了出来。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竟是我幼时雕给他的人偶。

那时的我沉迷木雕,一口气刻了百八十个芳华,从中挑出最完美的一个后,又一口气将多余的全部烧毁。

“孤本才值钱。”

我依稀记得那时的我活像个舔狗,用两块布条缠着满是伤痕的手,生怕自己的血弄脏那木雕。

只是那日芳华接过后,并没有什么表示,也没看见他摆出来,原来是由偷偷藏这来了。

所以……

我的心中一阵暗喜。

那……这我也算是他心尖尖上的一人么?

可是,这抹欣喜很快就被我翻出的其他物件给否认了。

那暗格里,藏着的都是我从小到大心血来潮时送给他的礼物,压根就没有别的物件。

看来……他早已经将东西全部带走了,留下的,只是些没用的杂物。

就像……我。

7.

天越来越冷了。

可鲜花怒盛的花田总会给我一种春意盎然的错觉。

不知是芳华从哪找来这种四季常开的花,不会凋零,也不会枯萎,像是永远停滞在了花期,冻结了美丽。

就如同他一样。

任凭时间流逝,容颜也从未变过分毫。

我一直怀疑,他不是人……

所以才会将自己藏在这荒山野岭……

我慢慢地在花田里挪步,小心地避开每一朵鲜花,一直来到了最中间的一块圆形小土丘上。

这是芳华最喜的地方,不管烈日炎炎或是风雪交加,他总会来这站一站,看一看这花田。

如今,他不在了,我便霸占了这个位置。

当然,还有某只喜欢粘着我的猪。

只是,在天性使然的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流逝,华华已经慢慢地将这座小小的突起拱成了平地……

准确的说,

现在是平地。

因为这只猪,还在不停的拱着……

日复一日。

我也懒得阻止。

且不谈与陆离逍遥快活去的芳华回不回来还是个问题,就算他良心发现回来一次,我也能在他没发现之前挑两担土还他一个小山丘。

今天的华华异常兴奋,鼻子不停的在地里翻找,“呼哧、呼哧”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有些困了,靠着它温暖的肚子睡了过去……

直到冷风灌进了我的脖子,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而华华也乖巧的躺在一旁似乎是睡着了。

“华华,回家!”

我摸了摸它的肚子,想要将它喊醒。

可是入手的冰凉却让我一下子瘫倒在地。

华华死了……

这只芳华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死了。

我呆滞地在原地坐了很久,久到月光爬上了头顶,双手冻得僵硬……

人呀,脆弱而又贪生怕死。

只是死了头猪,脆弱的我差点随它而去。

要不是肚子里的一声低鸣,我大概已经为一只猪殉了情。

好在五脏庙即使地阻止了我的作死行为。

毕竟,我还想在死之前,见他一面……

华华的尸体在花田里躺了一夜。

黑灯瞎火,手指僵硬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埋头猪。

第二天一大早,我带着工具就在他的身旁刨坑。

呸!

真晦气!

大清早,我便刨到了一具陈年老尸。

一袭破败的白衣裹着森森白骨。

而白衣缺失的一角,正咬在华华的嘴里……

突然,本还伤心欲绝的我脑海里瞬间只留下了四个字:死有余辜……

这……该如何是好?

若是把他们埋在一起……

总觉得这位白骨先生大体是不情愿的。

毕竟谁也不愿和猪死后同眠。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将其中一个埋到别处。

我看了看华华二百斤的身子,又看了看白骨先生两斤的模样……

白骨先生,多有得罪了!

我利索的将白骨移了出来,然后继续向下刨坑。

当华华躺在大小合适的坑里,我瞅了瞅,叹了口气。

“华华,下辈子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掘人家坟。”

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一句后,我又赶忙给它填上土,毕竟还有位白骨先生还在排队。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华华被填下去之后,花田内小小的土丘又拱了上来。

一如芳华走时的模样……

我皱了皱眉,拍了拍手,瞧着一旁的白骨先生陷入了沉思。

埋哪呢?

就在我一筹莫展、眼神乱瞟之际,一阵清风带起了塘里的阵阵涟漪。

依山傍水,再好不过!

事不宜迟!

也不管白骨先生的意思,我三两下就给他凿了个新家,而后恭恭敬敬地将它请了进去。

“白骨先生,我知道是华华打扰了您的清修,但如今你已将它收为己用,所以切莫伤及无辜……”

“比如我……”我小声的嘟囔着,毕竟荒山野岭的,现在就剩下我一人了,打心底的有点虚。

填完土,恭恭敬敬地磕了十八个响头后,我的视线却落在了身后的一块白色玉佩上。

这……

这应该是白骨先生的吧……

真是让人头秃……总不能再给他挖开吧……

只是闪过了这个念头,我的脖颈处便感受到一股凉意。

“白骨先生对不起!”我慌忙摇了摇头,“我不会再挖你坟了!”

“要不,我把这带回去供起来,方便日日给你上香?”

可能是被我的诚意打动,脖颈处没有任何感觉,我赶忙又磕了个响头,“就这么说定了!”

等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时,天色将将暗下。

我恭恭敬敬地将玉佩放在了桌上,这才有空打量起它。

这玉佩刻着盘龙衔尾,拿在手中隐隐有些暖意,并非凡品。

转了个面。

叮咚一声,玉佩落到了桌上。

我脸色煞白,如同身体里的血液被抽干了一般。

烛光下的玉佩玲珑剔透,端端正正地刻着——陆璃月。

7.

陆离……

陆璃月……

在我下意识的默念几遍后,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原来,他们才是故事的主角……

许是上天也不忍叫我自作多情,这才让我发现这块玉佩。

也罢,莫负了苍天的怜悯。

我离开便是。

祝,你们,安好。

……

但,走,这个字说来轻巧,但实践起来颇为困难。

布满苔藓的下坡路格外湿滑,我几乎是一步一滑的抱着树干滑下了山。

到了山脚,衣服早已被树枝刮烂,身上也布满泥渍,活像荒山上下来的野人。

好在我早有准备。

拍了拍包袱上的泥渍,我瞅准了密林处的一汪水潭,干脆利落地脱下褴褛的衣衫,准备擦洗干净再换套衣服。

三两下踢掉了裤子,正准备将上衣剥掉。

“咳——”

不知从哪响起一声轻咳,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不比山上,会有外人!

“谁!什么人!”我飞快地捞起地上褴褛的衣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而后利落地从一旁的包裹中掏出把镰刀,“有本事你出来啊!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

“是……是我。”不给我喘息的功夫,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猛地杂草丛中钻了出来,“是我!”

“你为何躲在这偷看我洗澡!”瞧着这少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不由怒火中烧,“要不是老娘今天刚下山,没力气揍你,不然铁定将你按到粪坑里喂上三大碗!”

“你……你……”看着那少年的脸色由白转红,而后又现出丝丝铁青,最后跳着脚指着我的鼻子来了句“俗妇!俗不可耐!”

我愣了愣,继而有些同情。

这货该不会连骂人都不会吧?刚还一口一个是我,怎么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哎,无趣。

正当我兴致缺缺的准备离去时,那铁青着脸的少年又凑了上来。

“是你的么?”他扬了扬手里的玉佩,面色也稍稍缓和。

随着目光同那玉佩晃悠了四五下之后,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是我的玉佩!

“还我!”我猛地伸手,冲着那玉佩伸了过去,完全忘记裹在身上裤子已经完全没有了束缚。

玉佩到手,裤子落地。

入眼的是一颗如同煮熟的猪头般的脸。

“你……你……怎么能……”话还没说完,他有似乎想起了什么,慌忙转过身去,“快!快将裤子穿上!”

我倒也没反驳,紧剔地盯着他的后背,三两下就换好了衣物。

“你……你好了没?”大概是听到我这边没了动静,那少年小心翼翼转过了头,“我……我……会娶你的!”

他双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哦,谢谢你奥,”眼看这越来越像画本子里演的剧情,我决定主动终结这场孽缘,“我已经嫁人了。”

“噢……”那少年似乎送了口气,“那这样就没办法了。”

一听这话,我赶忙附和,用力地点了点头,“真不巧,很不幸,我们有缘无份。”

“也罢,”那少年故作轻松地掸了掸衣袖,随口问道,“我准备回去了,姑娘你继续。”

回去?

我想了想,一把拖住了他的衣袖,“小哥若是方便,可否带我一程?”

“额……”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厚脸皮,那少年愣了一阵,继而挂上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也……也是,姑娘你孤身一人在这山中也不安全,还是与我同走吧。”

我皱了皱眉,这少年看着老实,却也不似好人,明明是我主动要求同走的,怎么到让他在嘴上讨了个好。

也罢也罢,有求于人。

我敛了敛眉,“麻烦小哥了。”

……

这是我第一次坐马车,晃晃悠悠的车厢总是让我东倒西歪,无形中占了那小哥很多便宜。

眼瞅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暗,我只得将脑袋伸出马车外,假装看风景。

山下离城镇并不远,没多久,马车便驶进了城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我几乎要将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外。

就在我得意忘形之际,一股钝痛从大腿处传来。

我飞快地钻入车厢,看了看某人事不关己的模样,而后自认倒霉地揉了揉大腿。

“得,你不愿与我同乘你就直说,使什么阴招。”我暗挫挫地瞪了对面之人一眼,而后轻咳一声,一板一眼地说道,“多谢小哥送我一程,如今已到我的住处,不得不就此作别。”

一听我要走,那人立马换了副嘴脸,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道,“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江湖儿女,本应互帮互助,既然姑娘已经到了,那我也不便强留,日后有缘再见。”

说罢,不等我客套,他一把揭开了车帘,“停车!”

当我一脸懵逼地坐在地上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这才发现自己被那臭小子踢下了车。

算!好女不和狗斗!我自认倒霉!

起身拍了拍屁股,我顺着方才来时的路很快找到了一个大大的“当”字。

没错,当铺!

芳华曾告诉我,当铺是个好地方,什么东西都能拿来换。

哪怕山上四处都有的参,也能换头猪。

一想到这,我就懊悔万分!

光想着下山,都忘记薅两个参下来了。

不管,先进去瞧瞧,这不,身上还有个玉佩嘛。

要是掉了多可惜,不如换成猪实惠!

8.

贵……贵客啊!

那柜台里的老头几乎将脸挤成了一朵菊花,忙招呼着伙计上茶。

“这……这位贵客,您稍等!”看着那掌柜吆五喝六地将店里地伙计一通安排,一个个笔直地站在我的身旁,将我围在其中。

我的心里直犯嘀咕。

这……

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吗?!

我吞了吞口水,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开溜的冲动,冲着掌柜面前的木桌用力一拍!

芳华教过我,对方越是人多,越是不能怂!要拿出气势来!

“最少三头猪!”我冲着掌柜老头恶狠狠地说到,“一头都不能少!”

想着芳华每次拿根人参只能换一头猪,我盘算了半天,打算先虚晃一招,摸摸这掌柜的底,再来与他慢慢讨价还价。

“什……什么?”掌柜明显一惊。

糟糕!我心中一惊,难到开价太离谱了?

正盘算着要不要减掉一头,却听“砰”的一声,几近花甲的掌柜一下子蹦出了柜台。

“一言为定!”

“姑娘稍等,”掌柜并没有搭理一旁目瞪口呆的我,扯了扯衣角方才因跳跃绷起的褶皱,这才上前亲切地握住了我的双手,“我这就去搞猪!”

“额……”

我吞了吞口水,瞅了瞅屋外慢慢暗下的天色,厚着脸皮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请求,“不……不急……那个……我能在这吃个晚饭么?”

“吃!”

我的话才到嘴边,掌柜已经一把将我按到了椅子上。

“贵客,您坐好,”他顺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现在就去最好的酒楼里端菜!不能让您再东奔西跑地累着!”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瞥见外面完全暗下的天色,这才想起了另外一件大事,“那我可以在这住一晚么?”

啪——“这是什么话!”掌柜一巴掌拍在了我面前的木桌上,“您这样的贵客,吃饱了酒菜,怎么能让您再回去呢,少说也得住上三天!这才能体现我们当铺的诚意!”

额……

我从没有想到原来山下的人们是如此的善良,坟地里捡来的玉佩能当三头猪,还附赠包吃包住三天乐服务,简直令我感动到流泪!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伙计们直接抬了个圆桌进来,径直摆在了我的面前。

“您吃好喝好,后院已经在给您铺床了,保证将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好好好……”眼瞅着这么多美食,我忍不住食指大动,但正事还是不能忘的,“那……我的猪……”

“您放心,等猪一到,我立马将它们牵到您的床边让您验过,包您满意!”

额……

“那就麻烦您了!”

狼吞虎咽了两三口之后,忽而眼前一黑……

完了,遇到奸商了……

9.

半梦半醒之间,我朦朦胧胧地看到了陆离。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絮絮叨叨地同我诉说着什么。

可是,我的眼皮却如坠千斤,一点都抬不起来。

都是梦,都是梦。

我也不再与强烈的睡意抗争,直接陷入了梦乡……

当我醒来时,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当铺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床!

真的是好大一张床!

床边还坐着三位貌美如花的女子。

一见我醒来,她们立马欢呼雀跃,有一个更是激动地冲出了门去。

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哪?你们是谁?你们为给我下药?”我张嘴就是三连问,生怕还没问完就被这群歹人给结果了。

眼瞅着剩下的两位女子迟迟不肯开口,我赶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果然,玉佩已经不见了。

“两位大姐,玉佩你们也拿了,猪我也不要了,要不,你们放我走吧,我上有八十瞎眼老母,中有瘸腿智障兄弟,下有黄口小儿,要是我就这么死了,他们也活不成啊!”不等那两位女子反应,我抱着床脚开始了一段即兴表演,“哇——若是我再不回去,怕是回去收尸都来不及了!”

见我嚎啕大哭,如丧考妣,两位女子显然坐不住了,正当我为自己的演技骄傲之时,一道熟悉的男声在房门口响起。

“不知我是这瞎眼老母,还是那瘸腿智障兄弟啊?”

一身明黄的龙袍几乎亮瞎了我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门口的光亮,那龙袍里露出的脑袋却让我避之不及。

“陆……陆离!”

“大胆,”我话音刚落,陆离身旁的娘娘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竟敢直呼皇上名讳,怕是你长十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我……我……”

“无妨,”陆离终究还是有良心的,他大掌一挥,向着身旁之人呵斥道,“这姑娘是朕的小师妹,并不知朕的身份。”

说罢,他缓缓向前两步,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璃月,好久不见……”

只一眨眼的功夫,一旁的女子和娘娘腔不知何时都消失不见,不满地躲开了蹂躏着我脑袋的大掌,我颇为委屈地说到,“你抓我干啥?”

“抓你?”陆离微微一愣,继而浅浅一笑,“我可没有抓你,是你拿着玉佩将自己送到了这里。”

见我面露疑惑,他叹了口气,慢慢解释道,“那衔尾盘龙玉佩可是皇家御用之物,从玉佩现世之时就有人给我飞鸽传书了。”他顿了顿,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只是,我没想到那人竟是你。”

“倒是你,怎么突然下山了,也不怕把山下的人丑着。”

专心听着的我冷不丁被捏了一把,心中已是有些不快,再听着后面那句满满的嘲讽,忍不住张嘴就来,“怎么可能!我一下山,就有人上赶着要娶我呢!”

话一出口,我便开始后悔了。

陆离的表情变得很是微妙,他眯起了眼睛,像是打量货物一般审视着我,“的确,几年不见,璃月也长大了……”

“不不不,”眼瞅着陆离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我开始担心这货要出什么馊主意,赶忙转移他的注意,“师兄,师父不知道我来吗,怎么不来看我?”

“你说芳华?”一提起某人,方才还满眼戏谑的陆离突然变了神色,虽然面上还挂着淡淡笑意,但眼中的冰凉已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走了。”

“去哪……”

还没等我问完,陆离倒是抢先一步打断了我,“你好生休养,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额——

被打断的我微微一愣,那双毛毛躁躁的大掌再次捏住了我的脸颊,不等我的眉头皱成一条,他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小东西,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10.

不等我细想这句话的含义,三位女子鱼贯而入,硬是将我从床上拖起梳妆打扮。

“姑娘,你真好看。”

额……

我微微一愣,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好看。

虽然明知这是恭维,但我还是很受用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还没等另外两位女子附和,我熟门熟路地开启了一段商业互捧,“几位姐姐不光人长得美,连嘴巴都像是抹了蜜似的,不像我,连说句讨人喜的话都不会,倒是让姐姐们见笑了。”

几句话的光景,我便与那三位女子打成了一片。

这些都是妙人儿,人美嘴甜,很是好相处。

“我是春梅,那两位是心兰和绿竹。”

不等春梅介绍完,“为什么没有菊花?”我趴在椅子上好奇地问道。

“小主说笑了,众所周知,菊花乃是皇上最爱之花,我等哪有这等福分。”

额……

“最爱菊花?”我微微一愣,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这品味也是颇为高雅……”

“皇上的品味,自是高雅脱俗的。”绿竹显然是个马屁精,适时地来了一场彩虹屁。

“不过,也有例外。”话一出口,心兰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春梅似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捂住了嘴巴。

呀!这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啊!

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不愿说就罢了。”

我对陆离的事并不上心,倒是芳华……

“陆……咳,皇上他可曾带过别的人回宫?”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没有,没有,您可是皇上第一个带回来的姑娘。”

“那……男子呢?”我不死心,接着问道。

“您……您知道啦?”春梅显然是个藏不住事得主,一张俏脸瞬间变了颜色,继而面露惋惜之色,轻声似劝慰道,“姑娘别担心,那华公子虽然比您入宫早,但是他身为男子,横竖比不过您。”

华……公子……

我微微一愣,是芳华么……

陆离不是说,他走了么!

11.

本说好要远离芳华和那姓陆的一家,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掺和进了他们的破事里。

我叹了口气,暗咒一声老天无情,然后假借想要吃东西为名,遣走了心兰和绿竹,留下了春梅。

“哎……”我故意走到她的跟前长长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姑娘!”春梅很是机灵,悄悄凑上前来,“姑娘可是为了华公子之事烦恼?”

“让姐姐见笑了,”我故意露出一副泪水涟涟地模样,眉目低垂,让她看不清我眼中的神色。

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幽怨些许,“姐姐能同我讲讲这华公子么?”

春梅愣了愣,继而露出一副忿忿不平之色,“好好一个男子,不谈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平日里尽摆弄些花草!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竟让皇上对他百依百顺,日日留宿他的宫中。”

“竟是这样!”我装作一副吃惊地模样,心里却暗暗有了打算。

“不过,好在姑娘您来了!”春梅转而冲着我喜笑颜开,“您可是皇上第一个带回的女子,更是直接入住宣和殿,将来,只要您愿意,莫说贵妃,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您也是能争上一争的。”

“姐姐切莫妄言!”我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而后夸张地四处张望一番,“我出身卑微,岂敢觊觎那位置。”

春梅对我的反应似乎有些不满,但却在眼神流转间将那一丝异样掩藏,继而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这皇宫向来是吃人不吐骨头,姑娘已经身陷其中,若不争不抢,怕是熬不了几日。”

我隐隐听出了春梅话中有话,但故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姐姐,这皇宫这么可怕,你一定要帮帮我啊,我还年轻,还不想死。”

“没事,”春梅作出一副善解人意地模样,亲切地拍了拍我的手,“姑娘您如此懂事,定能夺得圣宠。”

虽然在内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但我还是像只兔子一样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摆出一副遇到救星地模样,“那就多些姐姐了,姐姐放心,日后……”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春梅显然已经明白了我得意思,匆匆打断我的话,眼角的得逞之意溢于言表,“姑娘这几日且安心休养,过几日,等你身子大好,我们再从长计议。”

“那……”我故作担忧,“那华公子……”

低垂眼帘,我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姐姐也说了,那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如今他有将我带进宫来,那……那华公子可会来为难我?”

“姑娘你且放心,”春梅拍了拍我的手,耐心宽慰道,“这华公子得了圣宠,高傲得紧,成日里躲在那芳华殿里种花,从不露面。”

“芳华殿?”我面露疑惑,“那是华公子住的地方么?”

“姑娘可别动什么心思!”一听我提起那芳华殿,春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言语中多了几分警告之意,“姑娘才进宫,要沉住气。”

“姐姐说的是。”我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我会好好休养的。”

说完,我便爬上了床,将被子拉到了头顶,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屋里便没了动静。

是时候去会会芳华了!

没别的意思。

我就想问问,那不日即归,到底是几日!

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跟春梅她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我偷摸着便从窗户遛了出来。

芳华殿……芳华殿……芳华……

我一边念叨着,一边四处张望。

按照芳华的尿性,那里起码花团锦簇,“香”飘万里。

可奇怪的是,这附近,除了菊花,再无别的花朵,黄黄白白的,很是单调。

我需要站高些!

在瞧见一颗参天巨树时,我忍不住想要拍拍自己的脑袋瓜子。

这陆离,总喜欢整些幺蛾子,好好一颗树,他把我给人家绑上一圈又一圈的红绳,整的花花绿绿的,毫无美感。

不过,倒也让我爬着方便些。

三两下,我便爬到了树干上,找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

好大的地方……

我不禁深吸了口气。

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墙中尽是些绿瓦红墙,根本瞧不出有什么区别。

我悻悻地跳了下来,却在落地的一瞬间,被一声像是掐着嗓子的鸭叫声惊起。

“给我捉住她!”直到这时,我才发觉,那不是鸭子,是个捏着兰花指扭着屁股的老太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爬这圣树!”

不等我细想什么圣树不圣树,那老太监身旁的小喽啰么已经扑了过来。

很快就将我逼到了死角。

很好,中记了。

我冲着那群太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跳进了身后的湖里。

“给我守着!”那老太监恼羞成怒,冲着小太监们怒吼一通,“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这是个莲花池。

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莲花了,池里的水也略显浑浊。

冰冷的池水不停地夺取我周身的热量。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我全身几乎麻痹,嘴唇也冻得泛白,那群太监终于走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爬上了台阶。

好冷、好困……

周围的一切渐渐失去的色彩。

就在我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一抹张狂的红色扑了过来。

他……好像芳华……

12.

“你们要是治不好她,朕通通砍了你们脑袋!”

随着一声瓷碗落地的脆响,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回皇上,这……这姑娘早已病入膏肓,此番能活着已是奇迹,若要谈根治,就是华佗再世也难啊!”

“放肆!朕要你们有何用!”那声音中夹杂的狂暴的怒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将那些答话的人全部吞下。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我正想着要不要出个声救下场,不想却有人比我更快一步。

“皇上,微……微臣觉得,若是山上那位,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不行!”陆离飞快地否定了这提议,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后,声音有些许无力,“你们都些下去吧……”

随着脚步深愈发靠近,我赶忙闭上眼睛装睡,却不想喉咙处一阵发痒,激起了强烈的咳嗽。

“璃月,好些了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却对上了陆离异常焦急的眼神。

“没事的,”我本想冲他一笑,却在下一秒喷他一身污血。

天又黑了……

耳边倒是不停传来焦急的呼喊声,璃月……璃月……

不要喊了……

让我睡会……

……

小月月!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与芳华回到了山上,只是这次我们转换了角色,我成了二大爷,他成了小婢女。

梦里的我动弹不得,眼斜嘴歪地被他灌下一碗又一碗血红的汤药。

每日,他会不厌其烦地为我梳头,推我去看花田,为我遮风挡雨。

他炖的鱼汤很难喝,我总是故意从嘴角流出啦,可他却也不恼,摸了摸我的头,“小月月乖,师父最喜欢小月月了。”

……

我很快乐。

我也不愿醒来。

我贪恋这梦中的温暖,贪恋着芳华的温柔。

可是……

他似乎等不了了。

“小月月,你真调皮。”

“小月月,你再不醒来,为师要重新找个弟子为我养老送终了。”

“小月月,快醒来吧。”

……

我瞧着那梦里的芳华愈发憔悴,唇边几乎没了血色。

“小月月,求求你了,快醒来吧,醒来跟我说说话吧。”

我也想动,可梦里的我无论怎么努力,依然无法动弹。

芳华……芳华……

我醒了,我能听到你,可我动不了。

我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回答着。

他听不见……

他的泪滴落在我手间。

烫的瘆人,灼得我心口生疼。

……

终于在这长长梦境地最后一日,芳华依旧将我推到了花田。

“小月月,我要给你讲个故事。”

冬日的阳光也很暖和,没有呼啸的冷风,花田里的花朵娇艳夺目,就连那埋着华华的土堆也零星泛出些许绿意。

梦里的一切似乎都是这么真实,除了我不能动弹。

我曾爱过一个男人……

梦里的芳华虚弱不堪,靠在我的膝边缓缓道来。

13.

芳华爱陆璃月,爱了很久很久。

那时的陆璃月是当朝的九皇子,剑眉斜飞,满眼风流,薄唇刀削道尽世间百味。

初见陆璃月,芳华才十六,刚从司药坊里逃出来,蜷缩在城墙的一角。

正好被宫宴间出来透气的陆璃月撞见。

一身红衣,配上清瘦的身子,在昏暗的宫灯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不知为何,一向清心寡欲的九皇子心儿颤了颤。

脱下披风,将那红衣小人儿包了个严实。

感受到了披风上残留的暖意,那人侧过了头。

陆璃月便陷了进去。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纯净眼眸。

晶莹透亮,澄澈如水。

比那池子里的水还要透亮。

只是,其中却蕴杂着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陆璃月下意识地打量起了他。

不过十五六的光景,长发垂髫,眉眼温润如玉,似不曾沾染过世俗烟火气息。

奶白色的玉颈外露,细细长长,仿佛轻轻一捏,便会碎裂一般......

虽未长成,却已见倾城之貌,这绝对比宫里的任何一位美人都要漂亮。

陆璃月下意识地将他抱起,他的身上异常冰冷,如同冰雪一般。

芳华没有动,由着陆璃月将他抱起.....直达寝殿。

“你是谁?”陆璃月将他藏在了被子中,只露出一张绝美而稚嫩的脸。

“芳华,”芳华小心翼翼地拉住陆璃月的衣角,紧紧攥在手中,“我是司药坊的药人。”

他的语气很是虚弱,令陆璃月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他知道药人。

那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罚。

罪人的子嗣打一出生便被关在司药坊,每日除了专用的汤药,不准进食其他食物,等到十五六岁的光景,这些药人便算长成了,也不再食五谷,必须靠着特制的草药存活。

他们的血液能解百毒,与之交合更是功效加倍。

所以,药人都是异常美丽,却又娇弱不堪,总被藏在最肮脏的一角,不见天日。

陆璃月低下了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情绪。

他坐到了芳华的身旁,拉过了他布满伤疤的手臂。

触摸着......

许是那掌间传来的暖意,芳华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他将头靠在了陆璃月的手边,感受着他的温暖。

清风拂面,带起陆璃月唇边的一丝笑意。

从那一刻起,他便有了想要保护的人,纵使那是一条不归路,他也甘之若饴。

……

只不过五年的光景,陆璃月便成了王。

在他登上帝位的第一天,便废了那司药坊。

当晚,芳华便想将自己献给了陆璃月。

一夜风流之后,他们单纯的以为自己能抗下世间的一切。

但很快,美梦就被打的稀碎。

平西王便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直逼宫门。

“杀了他,我便退兵,交出兵符。”那平西王本是陆璃月最喜爱的六哥,更是在那场夺位之战中将他推上了那个位置。

只是,他不能接收自己的弟弟,一国之君却荒唐地爱上了一个男人。

“要不换个方式,杀了他,或者杀了我……”平西王将陆璃月的死穴拿捏得很准。

陆璃月虽有一身才能,却缺了作为君王的狠厉,更缺了坐拥江山的觉悟。

江山美人,不可兼得。

平西王率着大军在城门口跪了三天。

三天之后,一位红衣男子打开了城门。

“王爷,救我!”

14.

平西王是个守信之人。

芳华出城的第二日,便退了兵,交出兵符,解甲归田。

只是,归隐山林的并非他一人。

马车内,芳华平静地望着平西王,淡淡地问,“王爷为何不杀我?”

“杀你?”平西王陆翼风微微一笑,继而露出了无赖之色,“如此美人,我可下不了手。”

“王爷谬赞。”芳华不卑不亢,看向陆翼风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淡然。

“难过就哭出来吧,”陆翼风玩笑似的嘲讽道,“你这么美,纵使是男子,也没人会嘲笑你。”

“为何要哭?”芳华掀起了窗帘,看了看道路两侧荒凉的景色,竟笑了出来,“他本就该是帝王,我不过一个药人,能遇到他已是上天恩赐。”

他顿了顿,朝着皇城方向望了望,“只有在那高高的庙堂上,他才快乐。我,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陆翼风愣了愣,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得好听,若是真的爱他,你为何不去殉情,为何找到我,要我救你的命。”

“我要活着,”陆翼风本以为芳华会跪地求饶,却不想那美艳男子转过头来,盯着陆翼风认真回答道,“他遣散了司药坊,便在没有药人,世事难料,倘若他还需要,我这副身子也能派上最后一点用场。”

陆翼风愣了愣,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本存着私心,想带着这药人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如今这话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却又感觉变了味。

有种不可言喻的凄凉……

陆翼风叹了口气,终究没忍心将怀里的玉佩拿出。

那是陆璃月生母留给他的唯一物件,但此时却在陆翼风的手中。

芳华出城的前一夜,陆翼风早已潜入皇宫见了他。

陆璃月很清楚,倘若芳华留在宫中,稍有不慎,他便会失去他。

而终日囚着他,这同那司药坊何异?与其如此,不如放他快意山河。

“带他走吧,六哥。”

“带他去山间,有个水塘,有片花田,一间木屋,如此便好。”

“六哥,我配不上他,他心里只有我,而我……我却放不下那位置……”

“皇上……”陆翼风张了张嘴,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时他不知是该庆幸九弟有了坐拥江山的觉悟,还是哀伤那个眉眼清澈的璃月失了原本的模样。

“夜深了,”陆璃月冲着他笑了笑,继而拿出了玉佩,“这块玉佩收好,若是……他想要回来,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他。”

“好……”除了一个好字,陆翼风不知自己还能说些啥。

“走吧,”陆璃月凄惨一笑,继而转身而去。

那日的风很大。

就如同那马车内的一样……

陆翼风将芳华带到了山上,几年之后,又带回了陆离。

那时的陆离瘦瘦小小,脸色铁青,从娘胎里就带着一身剧毒。

“这是他的孩子。”

陆翼风临死前将玉佩和陆离托付给了芳华。

15.

梦里,芳华讲了很多很多。

他爱陆璃月,十年如一日。

那日花田里的纠缠,只是他将长大的陆离当成了陆璃月。

他……放不下……

眼斜嘴歪的我动弹不得,只能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愈渐虚弱。

梦里,芳华躺在了那花田里。

与那鲜花交相辉映,美得不似凡人。

可我,却只能坐在一旁,无力地凝视着一切。

好在……这只是一场梦。

“芳华!芳华!”

当我好不容易挣脱了这瘆人的梦寐,猛地从床上坐起。

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庞出现在我的面前。

“陆离,”不知为何见到他我竟舒了口气。

不过是一场梦。

我自我安慰道。

“乖,再睡会。”陆离似乎很是疲惫,满是血丝的眼睛闭上了便不愿睁开,伸手拍了拍我的被子,像是哄孩子一般。

直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此时我们二人,正躺在一张床上。

而我和他仅穿着里衣!

什么情况?!

我感觉自己像做梦了一样!

只不过一场梦的功夫,这货便已经爬上了我的床,要是我再多睡一会,怕是要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陆……陆离!”我试探性地隔着被子推了推他,“为什么你会在我的床上?”

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拉过我不安分的手压在了我的头顶。

我们靠得很近。

近到我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别动,让我睡一会,就一会。”陆离的声音疲惫而慵懒,反手将我按入怀中。

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的我早已放弃挣扎,不是贪恋那怀抱的温暖,只是看着那皱紧的眉头不禁有一丝心疼。

他过得一定很累吧。

即使是睡着,他的发丝也不曾凌乱,虽是睡着,身体去不曾有一丝邋遢,像极了一只撒娇的贵妇猫,即使是睡觉,也将精致优雅散发到了极致。

“陆离,你在这一定很累吧。”不知为何,联系起梦境中的一切,我竟生出了丝丝怜悯。

熟睡的陆离没有反应,倒是感觉那抱在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被锁在怀里的我没有办法逃离,伴着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慢慢进入了梦乡。

……

“姑娘,你醒了?”

一睁眼,便瞧见春梅第一个跳了过来,一旁的绿竹和心兰只是淡淡行了礼。

“恭喜姑娘,”春梅一张嘴便说个不停,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我只听到一句,“姑娘受封指日可待。”

“受封?”我愣了愣,“为什么要受封?”

“那是自然!”春梅手舞足蹈地给我解释道,“昨儿皇上留宿在您这儿……”

她冲着我挑了挑眉,丝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姑娘也是,这身子还未大好,还是节制着先好。”

“虽说圣宠难留,但是,您这身子不养好,将来如何诞下一儿半女,稳固自己的地位。”

“一儿半女?”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又有些晕了。

“那是自然,”春梅显然有太多话要用我讲,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您瞧,皇上今日没叫人送避子汤,这摆明了是要您诞下龙种的呀。”

“避子汤?”我顿时觉得自己脑中一团浆糊。

这春梅显然是认为我们有了什么,很快,整个宫中都会认为我是皇帝的女人之一。

这……

我心中大喊一声不妙!赶忙遣了他们出去,想要再去一次荷花池。

索性春梅比我还积极,一听我要休息,连忙露出一副“我懂的”模样,还贴心地给我端上一碗助眠的汤药,看着我喝下去后,这才推着搡着将绿竹和心兰带了出去。

“姑娘好生歇着,晚点我们再来看你。”

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从后窗跳了出去。

阳光明媚,虽值深秋却也不是太过寒冷。

我凭着记忆寻着那荷花池,绕着荷花池慢慢挪步。

只要,只要能远远地看上一眼,看到那红衣,我便放心了。

青石板路悠悠长长,我左观右望,小心谨慎地防止遇上上次的老太监。

所幸这次一切都很顺利,没有遇到老太监,也找到了上次爬上岸的地方。

那是一处僻静的小树从,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顺着那鹅卵石子铺着的小道,很快便瞧见一处花田。

黄黄屡屡,全是菊花。

心中满满的期待已减大半,但我还是不死心地继续走了下去。

入眼的是一座并不起眼的宫殿。

没有过多的修饰,在这绿树花丛中显得极为相衬,却又与那宫中的锦绣繁华显得格格不入。

我推开那木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香气缭绕。

一袭红衣坐在屏风后,露出长长的衣摆。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轻轻挪步。

随着我的靠近,我瞧见了那熟悉的发髻,修长的手指。

泪流了下来。

只是在我即将要触碰到那红衣的下一秒,陆离进来了。

他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出门去,面色铁青地告诫我,“以后不准再来了!”

“芳华!芳华!”瘫坐在地的我像是疯了一般,大力地拍打着木门,“芳华,求求你,看我一眼,我是璃月,我是璃月啊!”

芳华,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

16.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回了殿里,只觉得自己心神不宁,整个人有些恍惚,周围似乎异常闷热。

“姑娘,你这才被皇上宠幸,转头就被禁足当真是宫内第一人。”春梅不知何时进来了,一脸不太高兴的模样,“您倒是韬光养瑞,等翅膀长硬点再去招惹那华公子呀,偷鸡不成蚀把米,您这真是下下策。”

“来,喝口药!”春梅将药递了过来,看我喝了一口又端了回去。

我顺手喝了口药,似乎觉得周遭的闷热似乎平复了些,便听春梅继续道。

“姑娘你仔细着,”春梅放下了手中的药,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旁,“您想,这华公子与您相比。”

“论美貌,嗯……平心而论……咳,您稍稍逊色一点。”

“论才艺……咳,您也是有些许不足。”

“论圣宠,咳,显而易见。”

“您呀,就好生在这宫里歇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皇上心里还有您……”

哐——

没等春梅把话说完,陆离早已粗暴地将大门推开。

“都给我滚出去!”陆离面色不善,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春梅向我使了使眼色,然后飞快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不等房门阖上,陆离早已拉着我一只手将我拖到了床边。

“你为何还是忘不了她?”他冲着我嘶吼道。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熏得我避开了头。

“怎么,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了么?”陆离的眼里渐渐染上狂暴的血丝,呼吸愈发急促,掐着我手臂的大掌不断收缩,捏的我痛呼出声。

“你弄疼我了!”我不快地皱了皱眉。

可这一切到了陆离的眼中似乎变了模样。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陆离疯狂地怒吼竟在咫尺,惊得我向着墙角缩去。

可是,陆离并没有打算放过我。

一双大掌强硬地将扣住了我的脖子。

不等我反应过来,带着酒气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

“陆……陆离……不……”我的呼救早已被他吞没。

随着衣服撕裂的脆响,胸口一凉……

只是轻轻一瞟,陆离的眼睛死要射出火来。

钳制着我的大掌热得烫人,一张带着我从未见过瘆人表情的脸俯了下来……

“璃月……璃月……”

耳边呓语不断……

“璃月,我爱你……就像……你爱芳华……”

只一句话,我便再没了挣扎的力气。

兜兜转转,我们都是被命运戏弄的可怜人。

……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分神。

正在我身上肆虐的某人狠狠咬了我一口,在听到我一声痛呼之后,竟吃吃地笑了起来。

“璃月乖,闭上眼睛。”

没等我照做,胸口忽被一股暖意包围。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奇怪却温暖,又带着丝丝期待。

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扭动着,想要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却又像是找不到一般,莫名地有些气愤。

可很快,这丝气愤便在他的攻势下消失殆尽。

不再是胡乱的啃咬。

粗重的呼吸重重地洒在我的肌肤上,带起了一阵阵不由自主的颤栗。

略显粗躁的指腹顺着腰间攀上顶峰。

轻捻慢挑,搓揉拿捏。

我的身子也随着那粗重的呼吸声慢慢变得燥热起来。

就像……就像是草丛里的一颗火星,却带起了燎原之势。

陆离的脸颊泛起了红云,他慢慢地挪到了我的脖颈边,银牙细咬,轻揉慢舔。

“璃月……我好爱你。”陆离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就像他当年蛊惑我山下的美景一样。

夹着酒气的热意在耳畔不停厮磨,我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感觉他越来越过分了,甚至想要吞下我的耳朵!

好热……

我不安地扭动着,想要挣脱这羞人的场景。

“璃月,现在才想逃跑已经晚了。”

穿着粗气话在我耳边炸响,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已身无寸缕。

不知何时,我的衣衫早已被拉扯开来,整个人如同蛟蛇一般攀附着他,似乎想要将自己揉杂到他的身体里。

“小东西,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陆离的唇边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不等我逃离,只感觉双腿被人钳制。

“乖……”陆离大口地喘着粗气,说话似乎很吃力,“要是痛,就咬我。”

话语间,一根铁杵直捣黄龙。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我瞪大了眼睛,却瞧见他眼里的血丝愈发清晰,而那好看薄唇早已覆盖住了我的惊呼。

“璃月,你是我的了……”

17.

背靠着墙,我望着床上欢爱后的痕迹愣了神。

我和陆离……已经如此亲密了么?

那……我到底对他是什么样的情感?

就这样,我呆坐了许久。

直到那精壮的肉体再次袭来,又是一番昏天暗地的操作,将我的骨头几乎晃散了架,最后只剩下张嘴呼吸的力气了。

“怎么,是我太过厉害,竟让你回味其中,不能自拔?”

“你……”我瞬间羞红了脸,却又不知如何争辩,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休得胡说!”

“乖……”修长的指间从我的腰间穿过,直接将我卷入怀里。

靠着结实的胸膛,听着有力的心跳声,我竟无端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如此,似乎也好。

陆离他应该是快乐的。

至少,我没有得到的,他都得到了。

倘若没有芳华,或许,我们可以相伴一生……

“在想什么?”陆离似乎察觉了我的异样,圈住我的手臂更紧了些,到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扭动身子,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再次沉沉睡去。

春梅进来之时,已经晌午,我依然不得动弹,只得羞涩地躺在床上让她收拾残局。

环顾四周。

陆离早已不在。

满屋的暧昧气息还未散尽,身体的酸楚已经凌乱的床单昭示着昨晚的疯狂。

等到春梅将我擦洗干净,她才慢慢地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姑娘昨日可还快活?你可知,那芳华殿已被皇上封了。”

一瞬间,我被抽离的灵魂回到了体内,我瞪大眼睛紧盯着她,用干涩的嗓音问道,“为何?”

“为何?”春梅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我这才发觉她周身布满了泥渍,整个人狼狈不堪,“你昨日不是去过芳华殿了么?”

我也不愿再听春梅废话,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想要换身衣服去瞧瞧。

“反正那芳华殿已经被封了,姑娘何不干脆听我把话说完。”

我手下的动作一滞,总觉得这春梅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事,干脆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看看她到底要如何。

“我本是华公子的奴婢,”春梅看看转过身,直视着我的眼睛,而后视线慢慢下滑,紧锁在我肩颈处的红色印记上。

“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甚至将我当成了亲人一般。”

“每日,那狗皇帝走后,他都异常憔悴,整个人惨白的几乎透明。”

“我知道,每晚,他都会被摧残。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可是,他却不愿走,明明有这么多次机会,明明我求着他让他走,他都不愿。”

“他说,时候未到。”

“若是他离去,他最爱的徒弟会死。”

“他为了那徒弟,甘愿被囚。”

“就在你出现的前几日,那狗皇帝终于准许他归去几日。”

“可是,你来了,还病倒了。”

“狗皇帝又想到了他,将你和他一同送走。”

“回来的马车里只有你一个,华公子他……”

说到这,春梅猛地爆发出一阵痛哭,将我原本悬着的心彻底推入深渊。

“芳华怎么了?你告诉我,芳华怎么了?”

我发疯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臂疯狂地摇晃,“告诉我,告诉我他怎么了!”

“华公子……华公子他去了!”

一瞬间,我整个人瘫坐在床沿上,我笑着对伏在地上的哀嚎的春梅说道,“你别骗我了,你在骗我……我昨日才去过芳华殿,芳华……芳华他好着呢!”

“好着?”春梅猛地从地上抬起了头,伸出了混杂着鲜血和烂泥的手指,“你知道那芳华殿里的是什么么?”

“那是华公子去了都不能安葬的身体,那狗皇帝用夜明珠保他尸身不腐!”

“他连死了都不能解脱,那狗皇帝,连死都不放过他!”

什么!

我的脑中如同万道惊雷同时滚落。

一时间竟连坐都坐不稳,堪堪扶住床幔才稳住了身形。

芳华,死了……

16.

我并没有去芳华殿。

春梅我的窗前哭干了眼泪,嚎哑了嗓子,痛斥陆离有多残暴,我都没有动过去的念头。

“你不配!你不配做芳华的徒弟!他到死都惦念着你,可你却和那狗皇帝同床共枕!”春梅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似乎我的无所作为对她打击很大。

“这一切不都是你精心促成的么?”我靠在床边,不想再理会眼前这个女人的浮夸演技,“你给我喝的药里有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春梅的哭声渐渐平息,一双怨毒的眼睛紧盯着我,“没想到,你竟早就发现了。”

“你走吧。”我无力地摆了摆手,“无论是谁策划了这些,我都不愿追究,我想要的,跟你们无关,请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不会拦她的路。”

春梅走后,我缓缓推开了窗。

在山上,芳华早就教我过辨认草药。

那日春梅虽将药品掺杂在一起,却也我闻了出来。

不是致命的药,我闭着眼喝了下去,只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可我不知道,这竟然是那虎狼之药……

陆离来时下起了大雨,简单用过餐后,他便抱着我入睡。

雨……越下越大,我……越睡越清醒。

当陆离以为我睡着,蹑手蹑脚地翻出屋外时,我缓缓睁开了眼……

一路尾随跌跌撞撞,当我看清周遭的景色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芳华殿。

殿门并未上锁,靠着一道小小的缝隙,里面传出了幽幽烛光。

没有推门而入,我慢慢走到了窗边。

微弱的烛火下,红白两道身影纠缠……

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陆离紧紧将那红色男子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那红衣男子没有动静,双手僵硬地垂着,就连被陆离抱在怀中的脑袋,也是无力的耷拉着。

雨声很大,盖住了窗边我粗重的呼吸声。

看着陆离一遍又一遍地抚着那人偶一般的红衣男子,我捏紧了拳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剧痛,让自己努力保持着清醒……

他终于将红衣男子放了下来。

张扬而妖艳的容貌依旧,双目紧闭,长长的在烛光下映出了黑黑的阴影,就仿佛那人只是睡着了一般,稍后便会醒来。

可陆离下一步动作却差点让我惊呼出声。

他从身后飞快地抽出一把利刃,撩开地上之人的衣物,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大腿。

那一瞬间,我的天塌了……

那些血肉模糊的刀痕……宛若割在我的心头……

“陆离!”

窗边的我再也撑不下去了,一声怒吼之后,我的脑袋疼痛的似乎要崩裂开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便直直躺到在地。

芳华……我……好没用……让你死了也要受这样的折磨……

芳华……你莫怪我……

……

等我醒来。

已被囚在了芳华殿里。

只是里面已经没有了芳华。

因为我不愿吃饭,我要去芳华殿。

陆离便将我扔到了这里,拿着芳华最后的尊严威胁我,“你若不吃,我便将他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

我要活着,为了维护他最后的一点尊严。

可我不如死去……

更可笑的是,被囚在这里的我,竟慢慢地发现,自己的身子反而好了些,就连脑中的压迫感也日渐减轻。

我这到底是该庆幸自己命大,还是该悲哀生命的顽强。

好在,这里并不孤单。

即使这里被封得暗无天日,依旧有人惦记着我。

还是个熟人……

“哟,小娘子,在等着为夫呢?”

这油嘴滑舌之人便是那日下山后遇到的将我踢下马车之人。

仗着看到过我两条腿,直接给自己安上了“为夫”的称号。

“滚!”

我头也不抬,安静地将今日送来的食物吃完。

“哟,脾气还挺大,为夫就喜欢这样的。”

“滚!”

“别这样,”那油嘴滑舌之人拿起我桌上的肉饼嗅了嗅,继而丢回盘里,“啧啧啧,这种吃食,也叫人吃的,要不为夫带你出去吃一顿,让你涨涨见识。”

“滚——”

我拖着长长的尾音,企图提醒这聒噪之人注意我的不快。

“小娘子莫要这样,你我早已坦诚相对,这些天若不是我时常来陪你排忧解闷,怕是你早已郁郁而终,如今你养得白胖,却又翻脸不认人了。”

我已经懒得开口,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

的确,这些日子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除了每日会有人将吃食摆在门口,这整个芳华殿再也没有第二人踏足。

当然,除了眼前这位不要脸之人。

“小娘子就不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关心为夫呢,终究是我芳心错付,一厢情愿么。”

我也不言语,径直躺上了床,倚着墙,看着这位“为夫”的浮夸演技入睡。

我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每日,他都会在我睡着,悄悄为我掖上被角。

细心的……像是芳华一般……令我异常贪恋……

17.

不过两个月的光景,我便和那登徒子达成了默契。

无论刮风下雨,他每晚都会准时出现,表演一番自说自话的“为夫”演讲,而后在我熟睡后掖上被角悄然离去。

好在,陆离没有发现。

否则,若是哪天他闲着到墙角来站一站,怕是我和那登徒子的脑袋,都得在地上滚上两圈。

只可惜……他从未来过。

如此,也好。

我并不想见他……

“小娘子,今日想我没?”那登徒子似乎有些不同,两颊带着红晕,似乎有些迷糊。

“我今日坐会就走。”不同往日,他今天没有到我身旁来,只是远远地靠着窗户,同我说话。

“小娘子,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说话似乎有些不太利索,舌头不听使唤地与牙齿打着架,听起来像是闪了舌头一般。

“我要娶亲了,皇帝今日为我赐婚了,”他站在床边对着我痴痴一笑。

“他可是皇帝,一言九鼎。我等臣子,只有服从。”他看向我的双眼透出丝丝幽怨,“可我,心里早已有了他人。”

“你醉了,”我瞧着他那似真亦假的模样叹了口气,起身泡上了一杯浓茶,继而缩回了床上,“喝口茶醒醒酒吧。”

“哈哈哈哈,”似乎看出了我有意避闪,那登徒子倒是兀自笑了起来,但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我是醉了,我是醉了……”他慢慢靠近桌子,坐了下来,单手执起那杯茶,闻了闻,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小娘子,来陪我同饮一杯吧,过了今日,我便来不了了。”他端起茶杯,朝着我的方向傻傻一笑,醉态十足。

这本来还听着挺煽情,若不是方才他拿着茶杯嗅了嗅,我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我倒是没想到这厮还有这闲工夫怀疑我下毒,一时有些恼怒,端起那茶碗来了一口。

“没毒,放心!”我擦了擦嘴,颇为不快地将茶碗重重地落下,洒出大半的茶水。

“小娘子说笑了,”那厮没有恼怒,倒是还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就着我方才留下的唇印,慢慢喝下了茶水。

“真甜……”

饮完茶的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一双带着朦胧酒气的眸子久久在我脸庞扫视,似猛兽打量猎物一般,蓄势待发。

“小娘子,你真好骗。”随着他嘴边的最后一丝笑意收敛,那放才还一副醉酒模样的人瞬间还了张脸。

那桃花眼中辗转着戏谑,一双大掌稳稳地接住了假装昏倒的我。

没错,早在拿起茶碗的那一刻,我便发现了不对,一口茶水含在口中,陪着他演了这一出。

不曾想,这厮不按常理出牌。

刚瘫倒在他怀里,一张含满茶水的薄唇,轻车熟路地挑来了我的唇瓣,将茶水灌了进来,这般大胆的动作惊得我慌了神,惊慌失措间竟将那原先的茶水连同他渡来的一起吞入了腹中。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直到那好看的薄唇移到了我的耳边,轻声问道,“好喝么?”

这才让我想起从他的怀里爬起。

“别怕,这只是能让你睡个好觉的药。”那厮慢慢地走了过来,眼含笑意,“药效没有这么快的,方才你的演技有些浮夸了。”

该死的……骗子。

这药效,分明快得很……

还没等我将脏话满出口,我便陷入了一片昏暗。

……

当我醒来时,对上一双因暴怒而变得血红的双眼。

“璃!月!”当我的名字从陆离的口中一字一字的蹦出,我才惊觉自己被那登徒子推上了炮台。

我的身上虽然裹着厚厚的锦被,但……锦被下,却是光溜溜的身子。

我下意识地轻轻拉下被子,却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不堪入目的红色印记,几乎覆盖了我的整个胸口。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你说啊!你倒是说啊!”陆离看出了我眼里的异样,疯狂地扯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捏紧,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你倒是说点什么,让朕留下你的命!”

“你不会杀我,”我凄惨一笑,用力地抽出了被他捏在掌心的手臂。

这时,房间的一角却传来了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嗓音,“皇上,我与璃月……姑娘是两情相悦,情难自禁。”

“放肆!陆元己!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陆离几乎是吼着说完了这句话,“我答应她不杀你,但我可以囚着你,囚你一世!”

“皇上说的是,臣的命是皇上的,皇上拿去便是,臣的夫人也是皇上的,皇上拿去便是,哦,对了,臣的孩子也是皇上的,皇上也拿去便是。”

说完,陆元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肚子,似乎那里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璃月……你……你怀了他……的孩子?”

18.

陆离疯了......

“璃月,璃月......”

陆离的嗓音充满诱惑,一如当年诱我下山一般。

只是如今,这声音却如催命梵音一般,让我躲避不及。

殿门被打开,一道明黄裹挟着刺眼的光亮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不过,只一开合的时间,光线暗去,殿内多了一人。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面无表情,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推到在榻上,而后撕扯开本就褴褛不堪的衣衫,带着彻骨寒意,无情的蹂躏着我。

我不是没有求过他,我曾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苦苦哀求,“陆离……师兄……求你......求你放我走......”

我字字泣血,我流干了眼泪,我想要死去。

这条下山的路太过崎岖,我累了。

只是,这些话依旧打不动一个疯子的心。

他总是极尽温柔地唤我“璃月”,却又掐着我的脖子,高高在上地钳制着我,用力地进出,疯狂地侵蚀。

居高临下的目光里,满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后来,我变得有些神智不清,甚至会在他来时,欣喜的唤上一声“芳华”,在他疯狂侵蚀我时,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芳华,芳华……”

可能,我的潜意识里,只要我喊芳华,他总能像曾经那些年,及时赶到,将我救离这地狱。然后带回那有着几亩花田的山上。

但那些历历在目的画面已经如同水月镜花,伴着陆离压抑的一声低吼,支离破碎。

我喊着芳华,喊着不要,泪如雨下,那昔日的师兄早已不在,如今剩下的只是披着他外壳的禽兽,将我一遍又一遍的摧残。

轰——

昏暗的墙壁内传来一声闷响。

我知道,那是陆元己。

他也同我一样……被囚在这暗无天日的芳华殿里。

就在这床榻后的密室里。

为了惩罚我俩的不忠,陆离将他囚在了那里。

透过气孔窗,便能瞧见我和陆离的好事。

红绡帐暖,春宵一刻。

这样羞耻的画面每日都会上演一遍,起初,陆元己对我和陆离的苟且之事不停咒骂着。

可后来,陆离对他说了些什么,还打断了他的腿,他开始变了,总是在陆离来时,不停地拍着密室的墙壁,发出非人般的嘶吼。

他喊——离月……

陆离没有堵上他的嘴,当我们在榻上之时,陆元己便开始了他的嘶吼和呕吐……

几番翻江倒海的呕吐之后,他便不再出声,像死了一般。

而我的肚子,却在一天天慢慢地鼓起。

但,陆离,还是没有放过我……

“抓刺客!”

一道惊呼划破黑夜,整个皇宫中顿时火光冲天,纷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芳华殿的死气沉沉。

吱吖——

随着一声小心翼翼地开门声,一道黑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闪了进来,若不是被我瞧见,怕是不会有人发觉。

我早就知道,陆元己那日,定然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局。

他是一条饿狼。

狡猾、狠心,如同陆离一样癫狂。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死在这密室之中。

我自嘲地笑了笑,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咳,继而举起了手边的瓷瓶,向着黑衣人攻去。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快让我从这地狱里解脱。

刀山火海,无间地狱,都不如这芳华殿来的可怕。

哐——

瓷瓶落地,那匕首应声插进了我的腹中。

“不要!”

但那墙壁之后,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

我笑了笑,重重地跌倒在地。

感受了生命的消逝,感受着死亡的解脱。

但就是那一声嘶吼,引得纷乱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快跑!”我冲着墙壁后的人挥了挥手,而后努力地发出声音,“我原谅你了……”

天黑了下来,如同那幽暗的芳华殿……

周身如同万马碾压而过的疼痛不断提醒着我,我还活着。

可天却不会亮了……

因为,我瞎了。

陆元己将我带了出来。

带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山上。

每日,他会带我去花田里转一转,再去池塘边坐会。

他说,孩子没了。

迎着风,我问了问花香,慢慢地告诉他,没事,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他又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没事的,活一天便是一天。

他问,我是否愿意听个故事。

我却摇了摇头,不愿。

因为,这个故事我已经知道了。

没有了芳华的花瓣,我的记忆变得清晰。

他的花瓣,只是为了篡改我的记忆。

为了所谓的复仇,我毁掉了我们所有人……

19.

我叫洛离月。

是前朝司药坊总管洛琼之女。

我爹本不是一个贪图功名之人。

可是为了我娘,他削尖了脑袋,摸爬滚打,低声下气多年之后,终于爬到了那个位置。

只为了一碗药人血。

药人血医好了我娘。

而我爹,本以为在司药坊被废之时保下了一命,却终究没逃过芳华出走。

芳华当年被陆翼风带走,陆璃月疯了一般将司药坊所有人的脑袋砍了去。

而我娘被抓进宫里成了洗恭桶的最底层奴隶。

我爹死后不过一月,我娘便发现了我的存在。

好在那碗药人血,使得我娘身子恢复得不错,即使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宫,她在躲躲藏藏间将我生下,然后跪在了陆元己的殿门前。

好在婉贵人心善,收留了我们娘俩。

于是,我便成了陆元己的贴身小侍女。

童年的时光总是异常短暂。

我和陆元己在不知不觉中长大。

婉贵人也拿我当女儿般看待。

可这一切终止于我娘病逝前。

她拉着我的手,声泪俱下,“以后你便叫离月,和那狗皇帝一个名字,我要你永远记得那皇帝和那药人害死了你的父亲。害我们没了家。”

说完,她撒手人寰,我却背上了命运的枷锁。

可我仅凭一己之力根本做不了什么。

于是,我想到了陆元己。

“元己,你要做上皇帝,帮我为爹爹报仇。”

那时的路元己眼中满是诧异,却在我的哀求之下,对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陆璃月的子嗣虽多,却也被宫中看不见的明争暗斗残害了不少。

最后能与陆元己较量的,只剩下了陆离。

我想了想,做了一份周密的计划准备弄残陆离,好让路元己爬上那位置。

可事情似乎没那么复杂。

不等我动手,陆离早已身重奇毒,奄奄一息。

所以我娘留给我的毒药,反倒成了助攻。

我喝下了药。

假扮成了与他同病相怜的毒友。

这一招很灵。

陆离对我深表同情。

乃至他被陆翼风带去见芳华,都不愿丢下我。

可我却慌了……

药人血我是知道的,陆离必然会成为一个健康的皇子,然后与陆元己分庭抗礼。

而我的计划,岂不是要付之东流。

可是,若是我不去,那体内的毒早晚会要了我的命。

不如……治好再议……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于是,我同着陆离上了山。

只是,我低估了陆翼风。

一个前任宫斗活下来的皇子……

20.

陆翼风没有回绝陆离带着我的决定。

而是连同芳华将我的记忆篡改。

其实也不叫篡改。

我的确是在死尸旁被芳华捡了回去。

婉贵人终究没有放过我。

即使我吃下了母亲留给我的毒药,她还不放心,派人在我和陆离同去的路上杀我灭口。

她怕她的野心将会被陆翼风识破,怕我管不住嘴,成了杀害他儿子的刀刃。

可她不知,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那个一心只为了我的路元己。

我没死成,陆翼风胸口插着剑,砍死了那个杀手,从他的手里夺下了我。

正是这一剑加速了他的死亡。

可我什么都不知……

芳华的花瓣让我成了陆离的小师妹。

他将我当成了这世间唯一的念想,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呈现给我。

陆离,陆元己,芳华都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直到那日芳华醉酒,他们在花田里的纠缠被我瞧见,陆离才疯一样的逃离……

所以,这一切都源自于我。

也将终结于我……

好在,上天怜悯,我已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流逝。

我轻轻将头靠在身旁之人的肩上,摸索着寻到了他的耳边。

“我从未恨过你……陆离。”

即使他弄瞎了我的眼睛,我也能分辨出他是陆离。

就像即使他将山上的花田迁了过来,挖了一样的池子,盖了相同的草屋。

我也知道只是皇宫。

可我,不恨他。

哪怕他杀了陆元己。

因为,从一开始,本就是我一人的错。

反倒是他,才是被我残害了一生的可怜人。

我紧紧地靠在他的肩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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