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不在,盈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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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太平寰宇记·峡州》记载:“武落山,一名难留山,在(长阳)县西七十八里,本禀君所出处也。”《水经·夷水注》记载:夷水(即清江)“东径难留城南,城即山也,独立峻绝。……东北面又有石穴,可容数百人,每乱,民入室避贼,无可攻理,因名难留城也。昔巴蛮有五姓,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穴。”

当那温泉中的女子向首领投来异样的目光时,我不由得浑身颤动了一下,不祥的预感一瞬间贯遍全身,我偷瞅了瞅首领,他的脸坚毅而不带一丝表情。

温泉中,那女子的身影氤氲如梦境,娇媚的身躯在水中轻移,瀑布般的长发倾泻下来,如梦中精灵的微笑般醉人,有飞鸟鸣叫着飞过,没入对岸绿色渲染的丛林中。一叶扁舟从远处驶来,停在泉中,江中女子盈盈接过舟中麻衣女子递过的白色丝衣。

薄雾中桨声越来越近。林中,疾行的灰色身影把我们包围。我转过头,那女子带着一脸娇笑,注视着我们。四周的青山绿水在那销魂的笑容中模糊起来。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这是那女子知道首领的到来是为盐阳的盐源时说的话。我看见首领抚腰间虎纹柳叶剑的手紧了紧,继而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位清江的守护者——盐水女神。良久无言。晚上,房外有脚步声,疾如梭电,忽然火把亮起来,有蝴蝶在漫飞,神女走进来,看了看我们,手书“明日”二字,然后含笑走出门,她身后分明是几位头戴翎羽的外部落首领。蝴蝶在摇曳的火光中美丽得妖冶。仗剑回到自己房里,我无法预料首领明日的行动,但我知道,如今的他不可能答应与人分管盐阳这个地方,何况他还有我们的老家——夷城,还有外面我们尚未开拓的疆域,更重要的是:手领不可能再爱其他任何女子,因为他的心已死了。我依然记得多年前的那个惨烈的阳光照耀山谷的日子,首领第二次受伤的身体从香炉石上滚下来,血夜一直淌,一直流淌,地上的落叶都显得那么触目惊心,那个蜀国男子哈哈大笑,在林中观战的鸟儿们飞起来,没入云中,那个曾说爱首领一生一世的叫锦儿的女子紧紧盯着躺在血泊中几乎无法动弹的首领,良久,转过身,义无反顾地远去,追上那蜀国男子,挽起他的手臂,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隐入丛林,没有回头。我不知道如果她明白首领的惨败是因为昨晚到武落钟离山顶为她采那最美的杜鹃花而跌伤,她是不是还会做这样的选择。首领的身子在我和几位兄弟的怀中微微颤抖,他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我知道,首领身上再多的伤也不及他心中的疼痛。天空有鸟飞过,有弓弦声响起,继而有鸟惨叫的声音,树上一片叶子落下来,打着旋儿。首领的泪水一串串混入地上的红色中,红色诡异得让人胆寒。接下来,首领五天没有出屋。五天后,门口堆了一大堆物品:河光石,链坠,石祖,环佩,陶片……还有那件首领最喜欢的藤甲,那是锦儿为他亲手编制的。手领从那与他一样高的物堆后走过来,默默看着我,眼神中拥有了从未有过的霸气。我心领神会,用藤条绑好那堆美丽精巧的东西,走到夷江边,一件件扔下去,江水迅速吞没了它们,很快,涟漪也消失得没有踪影。我难以想象首领的痛苦,或者,那些天,他一直触摸着这些东西,一边回味逝去的美好,手指感受她残留的温馨,心却在滴血!而她呢?或许正与那个蜀国男子数着星星,她的巧笑倩兮或许正在印上蜀国男子的热吻……

然而我却依稀记得锦儿与首领曾有的海誓山盟:上邪,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首领曾悄悄对我说,他是多么痛恨自己的身份,痛恨自己父亲留给自己的首领身份。父亲战功赫赫,带领族人们打下了这块土地,然而首领却只想与他的锦儿相依在青山绿水之间,他希望脱离打杀伐难,与她一起隐居于赤黑穴看武落钟离山的日出日落——虽然他的飞剑投掷和激流划舟征服了每一个人。只是她还记得么?!还记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誓言么?!或许她正和蜀国男子刻下另一个誓言……一年后,蜀国开过来,首领带领武士们四处冲杀,虎纹柳叶剑的戾气一日重于一日,每一次冲锋,砍杀声,呼喊声让静谧的天空变得热烈,白虎肃杀的面容在空中闪现,鲜血在空中喷涌、飘散,幻成一片不均匀的雾气,红色的雾气!投掷虎纹柳叶剑的“嗽嗽”声和长矛撞击的“咔哧”声在空中久久回荡,地上的一堆堆尸体惨烈地摆出个种形状,他们的脸扭曲着,牙齿暴露着似要吞噬掉无尽的疼痛,头上、身上绽开的创口就像死神紧瞪的眼睛。首领迎风而立,身上的藤甲碎成一小块一小块,掉落地上,白虎的映象渐渐淡去,火光闪耀,落日显得更加苍茫。蜀军的退却是在那个熟悉的蜀国男子被我一箭射倒后。我知道首领不一定能下手,尽管他身上弥漫着杀气和霸气,可是或许他仍挂念着她的幸福。手领看那男子倒下,怔了怔,继续大肆砍杀,他一声长啸,大地颤抖起来,不远处的武落钟离山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武士们更加振奋,手中的柳叶剑如雨点般飞向敌阵,鲜血织成了一层红色的帷幕,几乎屏蔽了帷幕后的敌群……翌日,首领将神女约出,递给她一条链坠,链坠上的虎纹无比清晰,面容却如同首领的一样凝重。神女一怔,继而莞尔一笑,接过链子。她满脸盈笑,眼中波光流转,蝴蝶飞来,在神女身旁打转翩飞,惊艳无比。我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然后首领挤出了一丝笑。神女像个孩子一样欢蹦着跑起来。我心里的悲哀却莫可名状。又一日清晨,神女在林中跳起欢乐的舞蹈,长发飘动,缥缈,轻盈,空中有迷茫的雾气,麻衣侍女们围着神女如杜鹃花的叶子,将美丽的杜鹃花衬得明媚而飘逸。林中有万物苏醒的“沙沙”声,小鸟儿在枝头鸣叫,那是欢快的歌声;温泉氤氲的水汽从不远处弥散过来,森林仿如处于遥远的梦中。太阳出来了,霞光万丈,阳光射在神女胸前的链坠上,晶莹的光芒晃得空气都耀眼起来,我拿着我的强弓掩在树后,缓缓拉开,首领特制的刻着杜鹃花的飞矢高速行进,如同一条黢黑的蛇,飞向那最明亮的光芒处,几丛稍高的绿草尖被箭风吓得颤抖,拼命摇晃。我仿佛看见链坠上的白虎暴戾、凶恶地扑出来,神女还在舞蹈,箭矢疾驶而至,凶猛的白虎闪现瞬间,两枚野果从神女那纤素的手中缓缓滚落,侍女惊叫,蝴蝶飞来,掩蔽日光,天地晦冥……太阳神树祭祀后又被放回,茅谷斯舞者跳完最后一个节拍后洗净了全身,跳丧的喧嚣终于尘埃落定,神女的船棺被缓缓吊入武落钟离山一侧的峭壁中。没有了盐水神女,众部落顿着鸟兽散。首领凭着自己的柳叶剑,在又过了几次日出日落后,盐阳所有人亲呼首领——廪君。首领为建立霸业又进了一步。五年后,首领建立的巴国与楚国相接壤,首都夷城。可是,蜀军再一次来到了盐阳,蜀军的彪悍让巴国军队节节败退,潮水般的蜀军涌入盐阳,抢夺财物、盐水,甚至祭坛里那棵太阳神树。首领带领武士们一次次突围,一次次冲锋,白虎的印象不断闪现,蜀军终于退出了盐阳,武士们乘胜追击,蜀军丢盔弃甲,首领就如一头发怒的白虎,吼叫着向前扑杀。这天,已被追得精疲力竭的蜀军却悄悄向武士靠近。锦儿从林后缓缓走出来,失神地看着严阵以待的首领,我不由的呆住,我偷眼看首领,他仍是一脸凝重,但眼睛里似有晶莹的水珠在跳动,我分明感受出他那不可抑制的哀伤。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林中一片死寂,如同墓地。忽然,首领颓然坐在地上,身上的杀气和霸气瞬间消失殆尽,武士们一时呆住,蜀军顿时蜂拥而过,带着一阵死亡之风……我和几位兄弟护着首领逃出来时,天上挂满了白亮的星星,月光洒在林中,明晃晃的。首领抬头,泪水终于脱眶而出,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香炉石一战后的那个夜晚。首领的杀伐让无数人震恐、臣服,然而却是那么脆弱,脆弱到只要一个女子的身影刺伤了他的眼睛,就全垮了。我们一群人一直坐着,如暗夜里的鬼魅,星空下,首领哭得像个孩子。可谁还记得,多少年前,这样的星空下,她对他耳语:上邪,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首领终于还是振着起来,必竟,他是廪君——白虎之神!楚王答应了首领的要求:三城换三十万人军队。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从盐阳一路到蜀国都城,血液染出了一条红色的道路,这条路,经过丛林,越过武落钟离山,趟过夷江……就像一路盛开的血色杜鹃花。面容狰狞的头颅,楚剑、长矛、虎纹柳叶剑、藤甲碎片、楚人甲胄、残肢断臂,如同树上飘零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锦儿却仿佛蒸发了似的,消失不见。然而楚使回话:放弃三城,唯取盐阳。我们怔住了,首领呆住了。盐阳,不仅是巴国如今的粮库、盐源,更是盐水神女的灵魂归宿。于是,已经满目疮痍的巴国再次迎来了血腥的屠杀,但巴国没有人退缩。可是,强大如楚国,已经孱弱的巴国无以取胜。人们都知道。除非有奇迹。世上有很多奇迹,可我从不相信它会发生在我身上。这时楚使又至,这次楚国不要盐阳,只要廪君首级,便可即刻退兵。首领再次爬上了武落钟离山顶,杜鹃花妖艳地绽放,如同山上遍地的鲜血般怵目。黑暗来临,楚使站在一旁,一脸肃然。忽然首领柳叶剑上的猛虎如疾电闪现,令天穹洞开,那本是我们的族徽,如今更加凶伐。寒光闪处,剑气森然。首领将自己的头颅递给楚使,柳叶剑铿然落地,折为数段,兄弟们冲上去的身影僵在原地,屈姓的楚使黯然转身离去。黑夜的朦胧中,一个女子的身影飘向夷江,如同树上零落的叶子。夷江水天苍茫,惊雷砸向大地,武落钟离山由中间坍陷,硕大的天坑地缝如森然的眼睛望向空灵的苍穹。很快,一切声音归于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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