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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雨鹃词》出自《别肠词选》，本文含赵式《雨鹃词》全文，后附光绪《诸暨县志》载赵式诗词2首，《别肠词选》诸暨籍作者词54首，《别肠词选》原序，点校者序文“赵式及其《别肠词选》”，共计两万五千余字。

陶朱山雪景

雨鹃词（赵村点校）

一，明月斜

1，本意

夜香消，幽梦断。寒鸡声动五更初，半窗残月梅花乱。

二，南歌子

2，秋闺

小阁秋将尽，长安信复赊。梁泥落处燕归家，愁听一床疏雨，打黄花。

三，荷叶杯

3，春闺

人值暮春时候，憔瘦，睡起不梳头。风卷杨花独倚楼，愁么愁，愁么愁。

4，独夜

曾记鸳眉同画，初嫁，一别不思家。夜雨空房落烛花，差么差，差么差。

四，南乡子

5，秋晓

月落潮平，一棹浮来天欲明。何处楼头吹玉笛，声隔，雾横野树芦花白。

五，望江南

6，春景

残腊后，庭院满东风。走马堤边杨柳绿，荡舟湖上杏花红，人在图画中。

7，夏景

寒食后，日影渐逡巡。林下煮泉风待客，溪边枕石月留人，池馆晚凉新。

8，秋景

霜露后，风景更悠然。红叶一庭蛩在户，黄花满地雁横天，渔唱夕阳烟。

9，冬景

长至后，岁晚又将来，沽酒不妨同踏雪，骑驴且自独寻梅，野店一枝开。

六，渔歌子

10，本意

打得鱼儿春水平，阿翁沽酒阿婆烹。风正好，雨初晴，船头一曲远山青。

七，赤枣子

11，春闺

深院静，夕阳斜。鸳鸯倦绣倚窗纱。名园空好无人到，一架秋千卧落花。

八，柳枝

12，无题

湖头曾醉夕阳斜，犹记敲门宿杜家，独抱瑶琴临水曲，一钩新月上梅花。

九，竹枝

13，西湖

六桥明月忆分钗，良夜曾盟照膽台。妾是孤山长独处，郎踪那得忽飞来。

十，忆王孙

14，春闺

重门深锁寂无哗，春日迟迟懒饭茶。睡起无心理鬓鸦，倚窗纱，独对斜阳数落花。

十一，调笑令

15，春闺

紫燕，紫燕，话尽春愁不倦。玉楼人去黄昏，独自深深闭门。门闭，门闭，雨打梨花一砌。

16，夏闺

粉蝶，粉蝶，何处飞来绣帖。黄梅节近端阳，渐觉西窗日长。长日，长日，闲尽一帘草色。

17，秋闺

蟋蟀，蟋蟀，风露夜深声急。小炉香断金猊，覆去翻来枕欹。欹枕，欹枕，月冷梧桐疏影。

18，冬闺

寒鸟，寒鸟，飞过枝头声悄。小梅阁外生香，千里征人路长。长路，长路，风雪关山日暮。

十二，如梦令

19，风

飘尽落红点点，凉动竹窗松槛。水面上吹来，一室芰荷香满。帆转，帆转，千里扁舟送远。

20，雨

海上迷离忽起，渐到围头林嘴。一局对空庭，人在芭蕉声里。枕底，枕底，听足满池新水。

21，雪

蓦地风驰云聚，弄起空中飞絮。夜半却萧萧，肥了梅花一树。佳句，佳句，骑个驴儿且去。

22，月

独渡寒山幽壑，风景悠然如昨。不见曲中人，漏断空阶叶落。寂寞，寂寞，江上一声孤鹤。

23，长别

镜上看见偏结，枕上人儿偏缺。旧病入新年，瘦得萧萧一叶。长别，长别，梦断梨花春雪。

24，思往

国色世间无两，只有姮娥相仿。曾记灭灯时，枕畔玉钗声响。空想，空想，窗外梨花月上。

25，苔

铺满池边幽路，渐入庭前朱户。墙角数枝残花，留下一钩莲步。日暮，日暮，湿透溥溥零露。

26，纸窗

为却愁多不卧，夜半挑灯独坐。读罢牡丹亭，窗外阿谁偷过。纸破，纸破，一点可人香唾。

十三，定西番

27，秋闺

曾记昔时分袂，伤远别，送长亭，柳初青。一去不知消息，黄花又满庭。羞见天边雁字，摆人人。

十四，长相思

28，本意

恨悠悠，病悠悠，帘上蛛丝牵满钩，金针锈了头。恨何由，病何由，怕得人知又惹羞，只说不曾愁。

十五，相见欢

29，本意

好音昨夜先来，烛花开，听得一声郎到，下妆台。刚启户，忙移步，堕金钗，只恐小姨窥见，故兜鞋。

十六，醉太平

30，杨柳

长亭短亭，山程水程，河桥一路青青，折枝头送行。无情有情，迎春别春，依依月上三更，带寒鸦几声。

十七，生查子

31，新凉

高枕北窗前，午梦人初醒。小雨打残阳，凉动芭蕉影。雀舌煮松枝，微风生角枕。萤火怱飞来，一室琴书冷。

32，秋夜

病起怯新秋，入夜清无暑。一榻对空庭，瑟瑟梧桐雨。点滴不成眠，断续愁千缕，残蜡隐还明，饥鼠床头语。

33，秋海棠

墙阴秋海棠，开放全无暑。含笑倚栏杆，似与情人语。羞作牡丹邻，喜趁芙蓉侣。娇态独轻盈，只少春时雨。

34，春倦

花到春来好，人到春来倦。桃李正芳菲，心绪偏撩乱。一月绣鸳鸯，两只刚完半，忘却未成双，错配孤鸿线。

35，苏堤春晓

春早入苏堤，堤上春光好。残月带花枝，香雾笼啼鸟。钟动一湖明，烟起千山晓。诗画两相宜，只是游人少。

36，南屏晚钟

日暮步溪桥，翠嶂如屏列。瞑色入烟霞，晚景南山别。古寺怱钟鸣，鲸吼梵王阙。断续万松间，唤起湖中月。

37，柳浪闻莺

春泛出湖头，来到莺啼处。碧浪叠重重，杨柳深千树。难得树头莺，婉转留个住。不是故留人，还怕春将去。

38，花港观鱼

小港不多宽，却有无穷趣。盘沼一泓清，万尾争来去。山在湖边绕，人在花中住。何日得披蓑，来钓烟深处。

39，曲院荷风

曲院酒家深，日暖荷花好。水面起清风，凉动香来早。壶上麝烟浮，杯底兰云绕，恨不酿西湖，一枕悠然老。

40，雷峰夕照

佛寺结松阴，积翠园林碧。古塔上摩空，高出云端立。城阙动炊烟，渐少行人迹。一笔夕阳中，静写湖山色。

41，两峰插云

湖尾接金沙，路转千山乱。岌兀两高峰，直入青天半。隐豹去常来，回雁连还断。飘渺白云头，推出匡庐面。

42，三潭印月

明月出湖边，渐到三潭上。倒影入潭中，各有清圆样。鼎列夜光珠，幽赏真奇旷。只恐卧龙惊，卷起空中浪。

43，平湖秋月

苹白蓼花红，秋入湖头尾。新涨正平湖，月到天心里。云断四山青，渔唱空中起。独惜好清光，孤酌人千里。

44，断桥残雪

腊尽断桥头，好蹑睛春屐。残雪一桥横，龙背苍连白。浮动绿波烟，露出青山迹。两岸寂无人，独放梅花色。

十八，醉公子

45，灯

夜香烧罢处，风雨重门闭。银架小池圆，花开藕上莲。独歌谁予和，忽有人同坐。明灭剪声中，窗纱一点红。

十九，昭君怨

46，晚霁

花落一春无主，又值黄梅苦雨，雨后步山亭，远山青。隐隐渔舟唱罢，村树野烟如画，茅屋两三家，夕阳斜。

47，春闺

半雨半晴春意，乍暖乍寒天气，午梦不分明，卖花声。睡起没情没绪，燕子双来双去，几日费寻思，送春词。

二十，点绛唇

48，秋况

黄叶萧萧，金风入幕寒初动。楚词闲诵，饮尽床头瓮。逐利驱名，自笑成虚哄。黄粱梦，封侯何用，且把鱼竿弄。

49，悲风木

痛杀双亲，匆匆泉路归何促。五丝难续，黄土空堆屋。杯桊遗书，触处伤心目，招魂录，青灯夜读，风动萧萧木。

50，春闺

寂寂深闺，卷帘独对差池羽。游春招侣，常负邻家女。轻暖轻寒，慵配鸳鸯缕。春谁主，问花无语，几阵消魂雨。

51，隔水芙蓉

翠袖红妆，问谁点染深秋艳。隔江无伴，独照西施面。野渡弥弥，那得渔郎便。人不见，水清篙半，肠断斜阳岸。

52，莲花

落絮湖头，红衣几日都开遍。粉柔脂艳，描出张郎面。宫女三千，翠盖争围乱。长生殿，香来不见，消尽轻衫汗。

二十一，浣溪沙

52，离绪

金鸭香消翠被单，独眠人怯五更寒，梦回离绪万千端。寄信梅花枝肉苦，送行杨柳树心酸，几分裙带为谁宽。

53，忆儿

日薄寒江去路穷，明珠入手又无踪，一场春梦付东风。流水落花烟浪远，断云孤鹤海天空，青山回首两蒙蒙。

54，春围

春入南园草渐醺，鸳鸯倦绣掩重门，东风料峭又黄昏。半幅青烟杨柳梦，一钩斜月杏花魂，为谁红袖有啼痕。

二十二，霜天晓角

55，春倦

榆钱柳串，买却春光断。睡起晓窗无力，风雨急莺声乱。羞问青铜面，栏杆空倚遍，最恨一溪流水，千万点，桃花片。

二十三，菩萨蛮

56，闺情

花期百五春情断，酴醾落尽深深院。兀坐闭重帘，鹃声山雨寒。晓笳声断续，吹出思乡曲，天际望孤城，须眉一片冰。

二十四，诉衷情

57，苏台旧址

湖山八百枕三江，齐鲁孰争强。闻说崇台突兀，歌舞有红妆。

悲故址，已荒凉，变沧桑，野鸟空啼，闲花自落，一片斜阳。

二十五，卜算子

58，有约不来

小阁夜香消，远寺钟声住，隐隐芭蕉一点灯，立尽西窗雨。

细数漏边筹，重忆书中句，懊怅双鸳绣渐成，山色看看曙。

二十六，巫山一段云

59，春闺

巫峡更今古，阳台暗雨风，相思苦忆楚王宫。香梦杳无踪。

雁影青天外，荒祠落照中，哀猿十二暮云重，不见美人峰。

二十七，采桑子

60，七夕逢闰

天上巧逢双七夕，准备金波，重会牛哥，乌鹊多情又架河。

六甲一周知几度，除却欢娱，毕竟离多，还问明年再闰么。

二十八，减字木兰花

61，闺怨

河桥折柳，曾记春风三月九，暮雨朝烟，花落花开又几年。

层楼独上，野树参差迷远望，收尽湘裙，留得相思样子存。

62，秋况

青山红树，拽杖逍遥行且住，江上谁家，曲径茅堂菊有花。

主要难得，酒美菱香真爱客，扶醉归来，犬吠柴门月满怀。

二十九，好事近

63，梦见

风木痛高堂，一别竟无消息，梦见依然色笑，正牵衣在膝。

五更敲罢泪千行，把被儿都湿，雨歇芭蕉声里，看东方欲白。

三十，谒金门

64，梦觉

音信隔，通得枕中消息，依旧芭蕉青四壁，美人窗下立。

正道经年抛掷，又被邻鸡惊拆，纸帐梦回人寂寂，屋梁残月白。

三十一，忆秦娥

65，拟秘

黄昏约，闲阶独步风吹箨，风吹箨。晚钟声断，空庭寂寞。

隔墙影动秋千索，无媒径路行来怯，行来怯。夜深人静，栏杆月落。

66，情怅

东园主，昔年有个怀春女，怀春女。墙阴挑菜，私情偷许。

今来重觅多情侣，啼莺声断无人语，无人语。依然板屋，杏花春语。

67，春闺

鱼书杳，长空目断连天草，连天草。暮云春树，相思多少。

没情没绪花开老，轻寒侧侧黄昏早，黄昏早。一钩淡月，画楼人悄。

68，杏花

先桃李，尾梅开放春风底，春风底。几枝带雪，几枝带雨。

粉墙独得莺莺喜，马蹄归去谁怜女，谁怜女。渔家村外，酒家村里。

三十二，清平乐

69，秋闺

小楼日夕，遥望江南陌，千里迢迢烟水隔，总有相思无益。

昔年别去匆匆，而今音信都空，梦断一秋风雨，萧萧几树梧桐。

三十三，误佳期

70，梅花

守着天边孤月，伴着溪边残雪，纸窗针破正黄昏，一枕香来别。

松也补些空，竹也遮些缺，冰姿不肯嫁东风，开暖枝头铁。

三十四，更漏子

71，旅怀

鼓三更，人一个，客舍挑灯独坐。风瑟瑟，雨潇潇，鸡鸣草店桥。千里绝，三年别，一夜思量百结。天欲晓，睡难成，途人又行早。

72，鹃声

暮春天，花事歇，麦秀桑柔时节。依客路，傍妆台，声声陌上来。不如归，刚一句，何苦叮咛不住。啼血冷，别肠酸，呜呜风雨寒。

三十五，喜迁莺

73，秋夜

人寂寂，夜清清，旅馆起秋声。余灯弄影灭还明，欹枕梦难成。

雨飕飕，风瑟瑟，添上寒蛩四壁。三更已足独眠人，如何得五更。

三十六，海棠春

74，重九

山川又是悲凉景，逢九日，破冠重整，病起怯登高，独对黄花饮。碧梧一叶敲虚井，酒醒处，香消被冷，四壁雨萧萧，蟋蟀鸣秋枕。

三十七，山花子

75，春游

独步寻芳春日斜，板桥行过两三家，小犬窥人深树里，吠梨花。

客到草堂门半启，剪声停处出新茶，一线粉香人语细，隔窗纱。

76，春怨

寒食莺啼深院闲，一春消息又将完，心事夜香空拜月，倚栏杆。

病骨自支霜后叶，愁眉谁画雨中山，开落好花千万树，几曾攀。

三十八，眼儿媚

77，七十登科

穷经不觉古稀年，未选中青钱，最伤心处，裘貂落尽，砚铁磨穿。曲中赋得湘灵句，姓氏已高悬，花簪皓首，红牵台背，扶上金鞍。

78，春游

南郊霁色灿明霞，景物望中赊。墙柳拖烟，园桃梦雨，春在山家。寻芳不觉归来晚，古寺夕阳斜。行歌谁和，一溪流水，两岸飞花。

三十九，桃源忆故人

79，春游

寻芳欲步前溪路，却被莺声留住，隔岸秋千人去，数点桃花雨。携琴空表幽人素，可惜知音难遇。渔唱不知何处，烟吐江头树。

四十，三字令

80，湖心亭

湖上景，六桥通，两高峰，山淡淡，水蒙蒙，水中亭，如一笠，却浮空。晴共雨，淡和浓，画图中，人世上，几曾逢，似依稀，明月里，广寒宫。

四十一，柳梢青

81，渔父

碧草黄沙，五湖云水，好景偏赊，帆引清风，蓑披细雨，一叶浮家。悠悠物外烟霞，任漂蓬，不记年华。湖蟹初肥，村醪乍暖，明月芦花。

82，柳花

春去空嗟，随堤汉苑，雪卷轻花。似醉如狂，欲眠还起，飞入窗纱。随风千里无家，留不住，山赊水赊，无定郎踪，无凭妾梦，同到天崖。

83，柳

杨柳年年，调黄弄碧，寒食江天，无限风情，病缠腰里，愁锁眉边。谁怜少年多眠，曾系个，青骢画船，何处消魂，一池夜月，两岸朝烟。

四十二，应天长

84，扫墓

黄粱一梦归仙岛，长夜悠悠眠不晓，泪空流，相见少，杜宇声中寒食早。悲白鹤，思青鸟，何日重归华表，一陌纸钱飘渺，坟上青青草。

四十三，忆汉月

85，蟋蟀

只在墙头窗脚，转转听来还错，暗风苦雨正黄昏，弹起空床弦索。夜凉声切切，啼不断，梦魂惊觉，想伊也为怕孤栖，不许人儿睡着。

86，欹枕

刺就鸳鸯一幅，香草团来独宿，芭蕉苦雨夜深时，惟女抱头而哭。听完三四鼓，欹仄处，多生翻覆，相思转转玉钗声，梦断阿娇金屋。

四十四，西江月

87，题叔祖宗宝墓庐

屋后青山不改，堂前风木偏摇。一抔黄土老蓬蒿，三载空思色笑。别梦钱飘蝴蝶，相思血染蟏蛸。断肠坟上雨萧萧，月黑松林虎啸。

88，拟绝

东阁昔年愁梦，西楼今夜欢期，三更指上早藏迷，敲动玉人春意。帐底潜围银烛，花阴半启朱扉，耳言犹恐小鬟疑，故问夜香烧未。

89，簔衣

用舍常同箬笠，领襟却似衣裳，田家樵牧一般装，多在渔翁背上。沽酒曾披细雨，骑牛还晒斜阳，漫天风雪钓寒江，且喜一竿无羔。

四十五，满宫花

90，落叶

井梧黄，山桕赤，古寺长亭落日，秋声做尽为谁愁，又见分飞南北。积空栏，依败壁，散聚随风托迹，门敲夜半阒无人，惟有一庭月色。

四十六，少年游

91，赠石孝耕表弟合卺

小春残雪满高城，合卺喜新晴，夫婿风流，佳人窈窕，花烛拜双星。百年邂逅今何夕，良夜正初更，鼓歇楼头，月明窗外，何处玉钗声。

92，纪梦

玉楼仙桂冷银屏，幽梦到华亭，醉我温柔，消他香软，枕畔细呼名。觉来长夜人千里，衾影独凄清，漏断犹连，灯明欲灭，残月乱鸡声。

93，残照

一天疏雨卷残霞，柳影渐添鸦，冉冉楼头，厌厌墙角，明灭半窗纱。渔歌声里孤城闭，烟树两三家，黄入羊蹄，红浮雁背，征路一鞭斜。

94，春草

入帘有影，浸衣无踪，雪尽又重生，索句池边，游春陌上，钗堕不闻声。宫娥冢畔王孙路，一岁一清明，醉月吟风，梦烟愁雨，万里送人行。

四十七，醉花阴

95，闺情

花落闲庭风雨罢，独坐垂帘下，屈指是佳期，曾记灯前，阿母分明话。底事重占犹恐诈，喜得同人卦，莫道不相思，隐隐遥山，早待张郎画。

96，秋病

独卧秋窗生寂寞，病骨如秋削，清梦怯形单，饥鼠拖书，索索空梁落。金猊篆冷芙蓉幙，响入人偏觉，辗转不成眠，明灭残灯，一枕相思薄。

四十八，迎春乐

97，九逗

熟梅天，雨过晴还诈，独自倚，秋千架，花阴一弹谁轻下，刚落在，裙儿罅。中里着，香罗小帕，写许多，恼人情话，欲待说他几句，姐姐来还罢。

四十九，摘红英

98，菊梦

芝兰室，重阳日，黄花又见深秋色。悲凉景，萧疏影，素物幽人，谈心对饮。花微睡，人微醉，悠然梦与高贤会。携佳酿，同元亮，重饮东篱，狂呼月上。

五十，雨中花

99，美人口

髻挽蝉云眉点翠，匀粉罢，胭脂初试，舌吐幽兰，唇含白雪，多少相思意。曲按檀牙莺语丽，风流唾，红绒曾戏，苦茗先尝，香醪共饮，添入樱桃味。

，美人目

芍药栏前幽梦醒，春睡足，绿云初整，秋水含情，凤稍拖媚，一点窥人冷。睥睨仙郎尝自烱，啼别泪，暗弹珠粉，临去斜传，隔帘微送，画出相思影。

，美人眉

草草梳头花自拗，临宝镜，修蛾翠绕，一抹遥山，半痕新月，深浅知谁扫。淡入柳稍青未了，似十二，楚峰春晓。懊恨尝颦，相思懒画，带却愁多少。

五十一，浪淘沙

，闺怨

别语记和亭，鱼雁无凭，登楼惟见远山青，不见青山山外路，路里行人。兀坐忆归程，双泪沾襟，寒虫四壁又秋声，雨打芭蕉灯一点，门外三更。

，旅秋

只影寄他州，几载沉浮，依依白却少年头。遥忆菱香家万里，黄菊深秋。落木正飕飕，打动离愁，断鸿呼伴过江楼，病骨一驭残照里，驱马悠悠。

，初夏

宿雨喜新晴，脚下芒轻，杖头沽酒出东城，流水断桥山下路，梅子青青。若个好园亭，土筑墙屏，绿槐修竹两浓阴，曲径苔深门昼掩，满院鹂声。

，卖花

若个卖风流，叫过街楼，断魂声里雨飕飕，一担盈盈肩不起，都是春愁。草木两般收，百种轻柔，桃花解语李花羞，只是宜男花没有，不肯梳头。

五十二，江月晃重山

，芳草

濯柳比青河畔，香蕉分绿窗前。依依牵梦入幽帘，千万里，迢递到天边。牛鼻斜风细雨，马蹄落日寒烟，踏青归去断还连，江上月，隐隐照遗钿。

五十三，一七令

，月

月，晦明，圆缺，影端斜，光皎洁，织女机窗，戍夫城阙。轻笼杨柳烟，淡压梅花雪，庭中蟋蟀呤愁，陌上子规啼血，夜半佳人来不来，相思千里关山别。

五十四，河传

，闺情

春昼，人瘦，风酸雨僽，轻寒拥被，鸳鸯抛绣，花落花开依旧，添些眉上皱。佳期曾卜桃夭节，今三月，不料成虚说，梦空牵，病偏缠，钗钿新妆谁喜添。

五十五，芳草渡

，本意

江上路，古今愁，人万里，水悠悠，萋萋青草遍芳洲，烟共雨，牵不断，楚江头。游子暮，迷前渡，不识问津何处，悲去国，对清流，斜阳外，红蓼里，一孤舟。

，钓台

春水动，小帆开，秦望去，富春来。严滩七里泻风雷，山转处，烟雨上，钓鱼台。人所欲，君所辱，一足且加帝腹，睨轩冕，等锥埋，秦汉后，先生者，几人哉。

五十六，鹧鸪天

，春恨

无计留春春自回，独眠人瘦小妆台，一江花片随风去，十里鹃声带雨来。愁不断，病还催，香烧心事又成灰，芭蕉绿到栏杆外，零落棠梨一树开。

五十七，虞美人

，本意

中原逐鹿驱鹰狗，已死君王手，楚歌声里美人亡，可惜一天云雨散乌江。香魂不灭依花草，旧恨知多少，怨红愁绿为重瞳，恨不当年同载过江东。

，春感

桃花开落年年影，人面消香粉，送春春尽子规声，春尽子规声里怨归春。玉楼梦断人何处，帘外风兼雨，重重离恨锁眉峰，离恨销眉峰外更重重。

五十八，玉楼春

，闺思

郎踪一似风前絮，千里随风留不住，画眉人远镜鸾空，羞见桃花开满树。南楼题遍伤春句，多是黄昏萦妾绪，离离落日乱山横，只放愁来不放去。

五十九，舞春风

，春闺

南窗睡起梦难寻，倚栏无语掩啼痕，鸳眉懒画闲新月，蝉鬓慵梳乱晓云。蹴踘亭前春寂寂，秋千墙外雨纷纷，寻芳尽日无人到，花落莺啼独掩门。

六十，步蟾宫

，旅梦

经年违别尊亲面，千里外，梦中重见。婆娑双鬓已添丝，喜老景，依然健饭。霜鸡偏作离人难，早送却，悲欢两断。梅花残月不分明，城阙上，五更敲乱。

，寄业师昊生叔祖

读书曾记从游日，走百里，他乡负笈。青灯听讲每鸡鸣，小阁外，雪深三尺。多年误作天涯客，问行藏，依然落魄。杏坛春雨隔温寒，肠断处，萧萧头白。

六十一，南乡子

，探真

阿姐好欺人，今夜须当探个明，刬袜过廊犹怕响，轻轻，独自潜身窗外听。灭烛已知情，还恨寒虫四壁鸣，等到夜凉三鼓歇，清清，枕上分明人语声。

，春病

寒食柳含烟，三月青山啼杜鹃，记得病时梅未吐，厌厌，落尽桃花人尚眠。别馆叹离弦，两地相思一缕牵，薄幸不来春又老，年年，望断斜阳江上船。

六十二，鹊桥仙

，梦笑

闲街漏转，空堂人静，冷灶黄粱方煮，一灯勾梦出愁城，渐引入，繁华院宇。尚主风流，封侯富贵，忽夺匆匆砧杵，大槐宫殿杳无踪，只落得，满床风雨。

，纪别

阳关声断，秦楼梦杳，闲却玉箫谁弄，美人回首隔长亭，只隐隐，南山相送。镜分月破，钗敲鸾只，咫尺扁舟难共，半篙流水一帆风，怎载得，十分愁动。

六十三，醉落魄

，雪晓

瑶台玉砌，须臾改变三千地，村城路断津梁蔽，帘卷西山，白了青螺髻。江天混沌曾无异，人踪不见飞禽避，老僧一榻禅关闭，万树低头，独得梅花意。

六十四，踏莎行

，愁

烛灭还留，鸡鸣忽起，茫然不记愁头尾。无端烦恼逼人来，百年浑是愁窝里。子痛殇亡，亲悲老死，封侯梦断家千里，天空海阔一愁场，乾坤愁外知余几。

六十五，小重山

，芭蕉

翠袖招摇隔画楼，依依青入梦，小亭幽。相思多是为春休，心一寸，转转万千头。明灭一灯留，阿谁窗外立，雨飕飕。琵琶拨尽汉宫秋。深夜里，一点一声愁。

，旅况

长铗空弹老岁华，萧然惟落魄，寄天涯。白云遥望楚山赊，亲舍远，烟树夕阳斜。向壁一灯遮，迢迢千里梦，独归家。三更敲断又争差，窗外月，隐隐在梨花。

六十六，临江仙

，寻衲子

为访高人来古洞，烟霞别带幽闲，斜欹曲径小桥湾，水连云断，淡淡几重山。峭壁藤萝迷鸟道，竹扉半掩禅关，数椽茅屋点苔斑，夕阳影里，一衲坐松间。

，秋景

几树萧萧吟落木，秋江两岸芙蓉，逍遥曳杖过桥东。黄花古寺，隐隐隔山钟。茅店三杯留客醉，殷勤难得邻翁，野烟如画水天空，渔歌声断，雁背夕阳红。

，去国

独在异乡为异客，伤心莫问东流，黄花开老又深秋，登高买醉，痛哭楚江头。天涯已叹无知己，寥寥心事谁投，乡关回首白云悠，青山红树，飘渺一孤舟。

，幽居

一带青山连绿水，水连一带青山。石桥南畔主人关，竹扉斜掩处，茅屋两三间。小犬高眠无客到，悠然秋菊春兰，晚潮吹送白鸥闲，雨收残日去，人钓绿杨湾。

，观潮

兵鼓沉沉天际起，填然渐近高台，惊沙啮石浪空排，海门一片雪，飞上越山来。磅礴古今消不尽，鸱夷当日悲怀，置身百尺独衔杯，夕阳明两岸，晴雨卷风雷。

，赠别

罨画好溪真骨秀，五峰端耸奇观，萧然一榻寄禅关，老僧怜客子，扶病问温寒。却恨匆匆分手去，相思烟水漫漫，他年还拟授成丹，青山知不改，添我一蒲团。

六十七，蝶恋花

，春半

一枕轻寒春睡足，短屐行吟，踏遍溪桥曲。海燕不知何处宿，江头细草年年绿。新酿邻家炊正熟，乞得三杯，寻取南华读。小阁一灯人影独，杏花疏雨鸣春屋。

，离绪

妾本不知离别绪，一别萧郎，便有愁无数。楼外长江江外树，重重隔断相思路。往事空悲无觅处，梦出阳关，正与离人遇，漏断不知何处去，潇潇一枕黄梅雨。

，哭儿

一树琼花天赋予，狼藉无端，蓦地风兼雨，剩菓床头难寄取，殷勤犹记灯前语。六百晨昏空屈指，荒草寒烟，弱魄知何倚，冷落墓门谁伴汝，几声杜宇斜阳里。

六十八，钗头凤

，会真

钗头凤，春风送，昔年曾会桃花洞。今何夕，从天摘，一灯欲灭，两心难悉，剔，剔，剔。银屏空，鸳衾共，雨云来去还疑梦，鸡声隔，东窗白，泪痕在臂，粉香狼籍。的，的，的。

六十九，一剪梅

，思昔

湖头尝记美人家，风有些些，月有些些，侯门一入便沉瓜，鱼也天涯，雁也天涯。相思两怨琵琶，不是声差，只是人差，更怜临镜一般嗟，减汝桃花，添我杨花。

七十，苏幕遮

，愁城

思悠悠，情脉脉，闻说愁城，坚壁高千尺，欲破此城无妙策，以酒为兵，精锐应无敌。败而还，兵再益，不下仍攻，五斗还加石，酒力愈深愁愈迫，只好休兵，且解重围急。

，风

去无踪，来没路，花信频催，早把青春误。覆雨翻云天地怒，卷立江波，千里飞帆渡。有闻时，无觅处，蓦地门开，又灭灯儿去。影迹不知何处住，四顾无声，却在萧萧树。

，红叶

驲边堤，溪上阜，一夜微霜，老树酣千亩。巧夺春工谁妙手，红紫依然，只少长亭柳。染山腰，迷渡口，坐对牵情，不觉停车久。仿佛杏花君认否，莫笑行人，错问前村酒。

，闺怨

鸟空啼，花自落。春事萦怀，春病何时霍。离绪纷纷无处着，小饮三杯，聊解相思缚。影和形，同寂寞，断雨零风，细把郎情嚼。不是蔗浆滋味恶，头自甘甜，到尾原来薄。

七十一，醉春风

，约变

书寄前宵笔，欢约今宵觅，阴云迷路草疑人，吓，吓，吓。远寺钟沉，芭蕉雨歇，粉墙独立。不见佳人迹，空想佳期的。栏杆月上剪无声，急，急，急。官漏将停，天鸡又唱，怎寻消息。

，蓦遇

独步桑阴路，蓦与佳人遇，回身香棘抓裙花，住，住，住。曲径人稀，小窗茶熟，不须惊避。笑折相思树，留取同心句，送卿曾问阿卿家，去，去，去。记得前村，小桥斜对，粉墙深处。

七十二，酷相思

，本意

带雨牵情三月暮，莺啼老，江南树。早银甲，无心弹别绪，花放也，人何处，花落也，人何处。机上织成肠断句，谁把相思寄。看病起，腰肢如弱絮。春到也，愁还住，春去也，愁还住。

七十三，行香子

，春病

莺语绵绵，蝶舞翩翩，惹人愁，春色年年。闲情不断，好事常悭。只脸霞消，眉以薄，髻云偏。花开花落，灯后灯前，闷厌厌，终日垂帘。支离瘦骨，少起多眠。有甚人知，若个问，阿谁怜。

，自述

小筑山庄，曲径幽房，隔溪桥，三五垂杨。萧然四壁，物色凄凉，但一张琴，一幅画，一炉香。须安时命，莫问行藏，笑多年，岐路亡羊。黄金尽也，裘敝何妨？且学些聋，学些哑，学些盲。

，探梅

腊底春回，雪霁山斋，喜邻翁，招我寻梅。泥泞前路，游屐拚埋。且傍山行，随水去，过桥来。墓门何处，孤屿空怀，觅罗浮，香梦无媒。寒葩未拆，枉叩扉柴。但曲江头，茅店外，一枝开。

七十四，江城子

，春闺

东风寒食晚烟收，望春留，怕春休，落尽桃花，燕子不知愁。空羡南园春色好，余几树，在园头。挑灯独自下帘钩，夜悠悠，雨飕飕，宝鸭香销，翠簟冷如秋。一枕相思清漏永，人隔断，几重楼。

七十五，百媚娘

，雨

缕缕愁丝牵系，点点泪珠迢递，白昼溟蒙天地黑，人在烟波空际。帘卷西山云雾闭，不见青螺髻。断续枕边声细，新草忽生阶砌，自别高唐情梦少，又阻客途归计。独听芭蕉门早闭，弹尽琵琶记。

七十六，御街行

，春燕

东风鼓社招同侣，婉转梳新羽，海边一叶到江南，担得许多风雨。夕阳孤阁，梨花深院，重觅前春主。珠帘不闭应相许，旋入空梁处，落红几片在蛛丝，不见绣床娇女。怱惊春老，又悲人去，相对喃喃语。

七十七，祝英台近

，闺叹

冻初融，寒乍减，草长空庭缺。小鸟呼睛，又是春时节。三杯行到园头，梅花开也，犹带着，几枝残雪。和谁拆，夜夜独守空闺，羞见团圆月。绣被温香，孤睡何曾热。甚时钗镜重完，万千心绪，一一的，剪灯细说。

七十八，金人捧露盘

，感旧

忆姑苏，佳丽地，昔淹游。正垂杨，三月湖头，画桥微雨，相思一系木兰舟。书传锦字，初三月，曾记西楼。到如今，追往事，空惆怅，问东流，叹重来，舞歇歌休。乌啼人去，桃花开落不知愁。荒台寂寂，残阳里，春为谁留。

七十九，洞仙歌

，旅思

绿肥红瘦，又送将春色。几日重檐风雨急，早枝头如洗，乍暖乍寒，浑似梦，不把离人将息。最难消受处，恹恹病损，饭懒茶慵百余日，但懵腾睡起，浊酒三杯，倚南窗，沈腰无力。只江上，子规一声声，便不是离人，何曾过得。

八十，鱼游春水

，闺怨

落尽桃花片，又早怪海棠零乱。钗敲红烛，空想佳期春半。閗草裙儿常叠好，踏青鞋子何曾换，饭懒茶慵，恼人频唤。独步小庭院，忽地里悄声长叹。没情没绪，隐隐两峰青怨，斜托粉腮关甚想，乱堆云髻因谁倦，凭暖栏杆，黄昏肠断。

八十一，意难忘

，栏杆

几曲交加，近朱扉傍水，井字欹斜。停愁观蹴踘，扶病听琵琶。侵碧树，衬晴霞。疏影上窗纱，正闲凭，相思千里，人在天涯。

夕阳深院谁家，想雕连十二，画阁重遮，独临寻去梦，同倚数归鸦。人静也，夜偏赊。池鼓打鸣蛙。更凄凉，芭蕉疏雨，残月梅花。

八十二，满江红

，题叔虞尊墓庐

风木萧萧，长夜梦，几时方歇。痛黄泉，双亲继逝，墓庐重结。茅壁略分荒径雨，柴门独闭空山月。叹六年，株守两孤坟，情何切？

遗笔墨，谁披阅？遗杯桊，谁陈设？只数峰相对，寒花落叶。百草都从闲外老，一灯长向愁中灭。更无端，见雨杜鹃声，增于邑。

，秋兴

做冷西风，向天外，催归秋梦，凝望处，霜枫乱落，剩红空拥。雨过林间山翠活，风来杯底松枝动。问百年，狂醉几何时，饮须痛。

斜照里，残蝉哢，寒烟外，昏钟送。正投壶击缶，形骸放纵。座客有词翻旧谱，主人无酒开新瓮。笑衣冠，傀儡一丘埋，成何用。

八十三，满庭芳

，春游

妬柳拖云，妖花困雨，郭外微弄新晴。桑柔麦秀，佳节又清明。南陌一天如绣，朱轮过，卷起香尘。小阁上，怀春娇女，吹动玉箫声。游人行倦处，解鞍桥畔，憩息墙阴。见帘飘雅座，少妇逢迎。自愧鹴裘凋落，奈依依，杯底香生。忘归晚，斜阳江上，烟淡远山青。

，蟋蟀

败叶窗前，寒花砌畔，曾闻细雨商量。哀音断续，乱草与颓墙，诉尽酸风苦雨，更凄凄，明月昏黄。声过处，如忧夜冷，又似为秋伤。消魂当此际，银屏灭烛，纸帐空香。早惊回旅梦，打动离肠。偏向床头跟底，说不尽，辗转凄凉。还问汝，一身多大，何处把愁藏。

，萤火

曲径苔凉，空庭叶落，萧然四壁秋清，低垂帘幙，良夜正初更。来往井边栏外，更参差，叶底花阴。最爱是，如行复往，欲灭又还明。漫惊回扇底，巧衣罗袖，暗室光生。几随风不堕，着雨又轻。应是夜雨秉烛，岂明珠，暗里投人，火青青，祖君窗下，夜半读书声。

，春闺

细柳烟肥，新篁粉瘦，曲栏小燕风轻。踏青南陌，佳节又清明。正值怀人天气，斜阳外，麦秀寒生。春去也，杜鹃声里，一片乱山青。漫回思往事，送君远浦，惜别长亭。记依依分袂，落日波横。极目衡阳归雁，秦淮树，远隔行旌。登楼望，平原细雨，绿野少人耕。

，赠别

山沐修蛾，天横断雁，西风催老秋江。探奇罨画，轻棹雇吴娘。杯酒自浇落魄，解阳春，孰似周郎。最感是，留髠烛灭，客去有红妆。良缘知夙世，雨床联句，月席飞觞。渐情投鱼水。忘却他乡。难得天涯聚首，悔匆匆，便买归航。从别后，相思吴越，隐隐隔钱塘。

八十四，凤凰台上忆吹箫

，帘

玉雁尘浮，金猊篆冷，虾须尽日空悬。只无端草色，闲入庭前。遮得乱红愁絮，早忘了，归燕江边。窗外月，冰丝碎剪，揭处重圆。

纤纤美人睡起，似天上姮娥，围住云端。想多防人觑，畧避风酸。客到湘烟垂地，波纹里，没却花钿。偏漏着，鸳鸯裙底，一对金莲。

八十五，声声慢

，秋闷

今朝九日，闷对黄花，登高策杖无力。独上层楼，望处水天一色。征帆云里几叶，影参横树红山碧。衰柳外，带残阳断雁，风高声急。无奈许多愁戚，新病后，添得须眉都瘠。被冷香消，怕听寒梧雨滴。谁怜支离瘦影，只几个，床头蟋蟀。每夜里，百千声，将息将息。

八十六，八声甘州

，秋海棠

小庭中，蛩语渐生凉，一叶落梧桐，正池莲开老，海棠初放，点染轻红，约略春前，丰韵幽艳，独难同喜，仍呼小字，不嫁东风。

可爱栏杆斜倚，似愁多无力，欲语还慵，更盈盈怯怯，羞煞玉芙蓉。消魂绝浮烟着雨，便同眠，岂惜露华浓，单只怕，佳人烦恼，揉碎婿容。

八十七，雨中花慢

，答友

断雁呼云，败叶驱风，苕溪独驾扁舟。渐帆移罨画，萧寺淹游。自笑一生拓落，偏君倾盖情投。便移琴问菊，载酒寻诗，彼此勾留。

牢骚肠肚，块磊襟期，相逢谩说悲秋。问枕上，三更有梦，曾否封侯。几树霜林晚翠，数声短笛横牛。竟忘归去，城头月上，人倚层楼。

八十八，玉蝴蝶

，秋雁

四望萧萧落木，水天一色，几点征鸿。何事衔芦入塞，队列匆匆。影参差，不离江上，声断续，只在云中。问长途，谁为东道，便逐秋风。飘蓬玉关千里，海天无际，烟水重重，遗粮何处，苍茫无定寄萍踪。忆征夫，夕阳人远，悲去国，明月楼空。重彷徨，封书迢递，不到辽东。

八十九，念奴骄

，西子故里

苎萝闲步，正莺柔花媚，春生游屐。不见浣纱溪上女，但见溪头片石。艳舞回风，娇歌住月，故宇云山隔。入吴往事，何堪今日重忆？莫问兴废存亡，荒碑冷庙，千古空遗迹。剩水悠悠流不断，依旧青山落日。少伯勋名，西施窈窕，风雨丘中麦。岸旁杨柳，依稀想见眉色。

，道故

萧条孤馆，正秋风瑟瑟，鬓毛如雪，窗外芭蕉凉雨过，早上一轮新月，孤酌无聊，独歌谁和，怱听敲门切。偷窥门间，依稀影里面热。曾记当日湖山，词坛酒社，彼此声名绝。幸得故人重聚首，却是凄凉时节。酒索高邻，鸡烹冷灶，共道他乡别。阔怀难尽，西窗剪烛再说。

，旅秋

芦花枫叶，正秋色丹黄，惨人肠肚。头白江湖相识少，每饭常思漂母。瑟弄斋门，箫吹吴市，拓落曾何补。西风征雁，数行横过南浦。谩道旅邸凄凉，孤衾独抱，底事难重数。转转寒砧声不定，敲罢空梁月午。蝴蝶枕前，杜鹃枝上，好梦依然阻。披衣坐起，城头漏下五鼓。

九十，水龙吟

，茉莉

日长倦起还眠，听小雨栏杆初歇。庭前茉莉，黄昏近也，又开白雪。露湿琼英，烟浮翠萼，暗香偷泄。似寒梅孤岸，芳兰空谷，尝心处，一般绝。漏下锦堂寂静，问佳人，几枝亲折。携来素手，停将枕畔，麝沉幽彻。粉质勾凉，冰魂却暑，梦闲人缺。堕钗旁玉乱，珠零香浸，一床明月。

九十一，喜迁莺

，寻落花不见

春光九十，正上已传觞，又逢寒食，入夜酸风，连朝苦雨，洗却树头颜色，埋没青青河畔，远送萧萧马迹。应自念，只香柔粉怯，怎禁狼藉。可惜曾几日，行尽江干，影也无从觅，片落梁间，瓣拖墙上，蚁燕都无消息。又是一春去矣，悔杀小窗读易。此际恨，只几声杜宇，何能了得。

九十二，永遇乐

，春兰

桂魄梅魂，清姿逸韵，天然素质。雪霁寒岩，云迷古洞，不见香来迹。蹑藤前去，小溪石畔，窃喜孤芳岑寂。待携来，寄与情人，怎奈重重荆棘。幽芬不语，洁清自爱，曾佩行吟逐客。游子天涯，美人何处，故宇深相忆。并头谁许，同心难问，肠断空林日夕。更相思，尼山一曲，悠然泉石。

九十三，春从天上来

，秋菊

水接长天，正木落山空，秋景年年。素质披霜，清姿挹露，疏疏渐吐江边。只幽香无语，西风里，独对寒蝉。问名芳，更谁称隐逸，孰比清莲。闻说陶家九日，有白衣送酒，共赏林泉。带雨常移，携琴曾问，故园开老谁怜。喜风霜晚节，甘冷淡，衰草寒烟。最相宜，是东篱采处，山色悠然。

九十四，过秦楼

，桂花

残暑初收，新凉乍荐，斗柄潜移七夕。菰米沉云，莲房坠粉，早绽丹黄万粒。堪羡叶底堆金，枝头喷粟，仙蓬韵逸。问名花种种，天上人间，谁称第一。青云路，几见高攀，广寒宫里，独伴姮娥岑寂。风静闲斋，月明古寺，冷露无声暗湿。梦断玉人何处，一枕呜虫，香清四壁。只愁他风雨飘零，空掩画屏秋色。

九十五，沁园春

，咏雪

满目惊人，非霜非月，白遍林峦。怪瑟瑟敲窗，光生夜读，萧萧上屋，冷入朝眠。颠倒冰魂，飘零玉魄，绿水青山倏变迁。更何处，觅云中雁路，混沌江天。登楼独拥青毡，正潦倒，三杯白眼宽。笑寒山寺外，山寒里絮，冷泉亭畔，泉冷装锦。兴发山阴，诗寻驴背，千里空江一钓竿。最得意，是梅花香饱，春漏庭前。

，倦游

归去来兮，去将焉往，归复何留。念旅店萧条，子规残夜，故园寂寞，黄菊深秋。落落风尘，悠悠岐路，知己天涯几白头。还堪笑，我十年卖赋，五月披裘。须知壮志难酬。且逍遥，沧溟寄蜉蝣。叹明月吴山，数行征雁，西风渭水，一叶扁舟。弦绝离肠，丝生客鬓，落日悲看独流。回首处，是白云亲舍，更上层楼。

九十六，贺新郎

，桃实

杨柳年年绿，问若个，花如人面，武夷溪曲。不学酸梅先做子，苦李翻黄渐熟。正蕡实，垂垂可掬。重觅遗钗迷旧径，喜肥甜，已透青红玉。鹦哥嘴，尖儿簇。故园无主伤凄独。只几个，饥猿常到，金衣剥啄。拓落东方何酷好，不怕偷时觳觫。更弗笑，垂涎人俗。莫说卫卿知味美，便灵公，也乐分余肉。琼瑶报，谁三复。

，李子

井上谁依止。是春前，花开能白，何郎逊尔。麦秀桑柔寒食后，渐觉离离青紫。休自叹，道旁无主。一入公门身价重，况名呼，嘉庆新娘喜。杨家菓，何能比。多情闻代甜桃死。偏怪汝，其冠不正，贻羞知己。笑指吾脐曾纳否，富贵惟君足矣。更莫问，斋廉遗里。只有诸螬仍大嚼，叹分甘，无复于陵子。钻核者，徒鄙耳。

，梅子

小阁开残矣，渐几树，垂垂如荳，青圆无比。细雨蒙蒙催麦秀，酸足子规声里。更阿醋，名儿可喜。脆玉一盘欹白雪，正凭栏，思罢人千里。香更染，纤纤指。孤山十亩知余几。想当日，阴阴入望，行人渴止。冷落墓门君休笑，鼎俎和羹惟汝。问味美，何如桃李。不解双蛾因甚皱，恐倾城，错认西村女。曾熟否，家家雨。

，春闺

春色年年好。奈春来，厌厌长睡，不知春晓。闲倚绣床思前梦，枝上数声啼鸟。正兀坐，画屏人悄。料峭东风寒未减，早墙头，雨过生青草。帘卷处，篆烟袅。罗衣新制宫腰小，问金粉，为谁消褪，双蛾慵扫。可惜窃香人去后，冷落钗钿多少。算归信，天涯又杳。怕到黄昏窗渐黑，更杏花，斜月钟声早。谁共我，金樽倒。

九十七，十二时

，误约

晚妆残，依依日暮，阁外愁云千里。曾记得，酴醾春底。接着书儿一纸。明写归期，暗留密约，拆罢孜孜喜。到临时，望断江楼，千帆过尽，依旧夕阳流水。因把书，寻来重读，说得分明如许。舟发端阳，人逢重九，笔墨曾无异。枉惊疑风竹，看看又是腊里。既如今，关山风雪，料没归来道理。但想薄情，果然忘我，未必书来矣。悔将书掷地，携灯又还拾起。

九十八，多丽

，哭儿

问吾儿，死生何太勿忙，年半百，幸然有汝，魁梧窃喜无双，不多时，珠圆玉润，只一霎，月缺花残。狼藉无端，飘零忽地，谁悲风雨哭梅梁。却不道春光偏短，好事易收场。梦分明，醒来不见，月在空床。念生前，几离襁负，宁堪独卧荒凉。断堤边，萧萧夜雨；残堞外，冉冉斜阳。半亩青蒿，一堆黄土，何年面目认庐山。枉自有墓田，鸡黍难得汝亲尝，空回首，樵歌声断，三两牛羊。

九十九，莺啼序

，四时闺怨

蝶粉花香刚换，得春愁千叠。小阁外，雨弄新晴，莺声枕上未歇。日午厌厌床懒下，小桃开遍何曾折。总相思，有梦睡起，与谁同说。瓦雀啼睛，园鸠呼雨，渐到端阳节。怀人慵扫远山眉，多却湘裙几褶。掩纱厨，浴罢兰汤；听箫声，隔墙吹彻。只多情，在户三星，伴人离别。栏杆闷倚，又见几行征雁，送萧萧落叶。乍山头雨过，海角云消，独明孤月。露冷黄花，簟纹如水，漏声偏向银床咽。奈何织，无端催又切。梦回人远，思量多少伤心，肠欲断，灯明灭。朔风吹也，惨切笳声，几日冰霜冽。装上红绵犹冷，玉指深笼，空房独闭，兽炉重爇。小鬟低斟，三杯耳热。经时不到南园畔，早梅花，补遍疏林缺。凭高一望征人，落日依依，远峰残雪。

附一：赵式其它诗词

一，西江月

，无题

隔岸数间古庙，连城一带荒丘，浣纱片石已千秋，西子而今在否？浦口芦花月白，渡头杨柳风柔，小舟一叶放中流，绿树青山依旧。

（据光绪《诸暨县志》）

，西子行

江南春色能几许？催春风雪送春雨；春去春来不瞬间，沧海桑田变无数。

君不见吴王宫，君不见姑苏台；姑苏台上西施女，自昔三家村里来。

杨柳轻腰犹即舞，桃花頳面尚羞开；捧心别有天然艳，那得君王无留恋？

对影还疑共一身，照镜却嫌分两面；今年欢笑复明年，忽见城头起烽烟。

铁骑突入盘蛇门，夹道奔驰到宫前；纷纷传说越兵来，犹抱西施宫里眠。

一声惊折何恖遽？干戈满眠扑飞絮；几点吴山落照中，婉转蛾眉马上去。

相思空自误襄王，烟树苍茫无觅处。

（据光绪《诸暨县志》）

附二：《别肠诗余选》其他诸暨籍作者词

赤枣子秋桂

赵承溍

风露冷，发丹黄，蟾枝曾折少年郎，婆娑老干堆金粟，明月树杆筛影香。

忆王孙夏夜

寿运焻

浴罢浴罢，独坐葡萄月下，更深茉莉开齐，摘得闲寻小姨，姨小姨小，多是无心睡早。

如梦令梦破

宣钰

抛却灯儿不坐，抱个枕儿独卧，好梦入江干，又被蟪蛄啼破，无那无那，凉月低牎移过。

定西番梅子

宣化成

颠倒一春情绪，人不见，入空房，泪千行。摘得枝头梅子，封书寄阮郎，酸苦一般心上待君尝。

长相思本意

宣镳

晓妆楼，晚妆楼，人去空江别恨留，青山两岸愁。送行舟，望归舟，春病恹恹又到秋，裙带为谁收。

相见欢寄方

石其溥

无言独坐银床，恨萧郎，修得一封书去，泪千行。前来信，闻君病，寄良方，君子当归，熟地返魂汤。

河满子宿见

周作豊（籍贯存疑）

陌上春风拂柳，江头暮雨催花。路滑行人归不得，村庄好宿谁家。门掩芭蕉几树，剪声低，入窗纱。

醉太平蝶戏

石国荣

春晴雾收，追花共游，双双飞入妆楼，放珠帘下钩。轻风扇柔，拈来粉浮，小姨夺去方休，落金钗凤头。

生查子山居

赵承溍

晓起自开牎，闲向牎前倚，牎外四山青人在，青山里。茶响入松风，独把瑶琴理，溪阁忽生烟，一树黄梅雨。

醉公子本意

宣钺

金炉香篆冷，郎行无定准，日暮不归家，归来月已斜。离鞍扶不起，情词遗地里，频问不回声，和衣睡到明。

玉蝴蝶芙蓉

宣铭

芙蓉隔岸初芳，西子淡梳妆，顾影独临流，亭亭若自伤。江深不可涉，游子温褰裳，几误采莲娘，依稀认六郎。

点绛唇所思

宣钰

殢粉留香，春罗湿泪曾题句，玉人何处，憔悴相思树。蹑屐重来，草满西园路，愁无数，断风零雨，尝记灯前语。

菩萨蛮从军者

赵维翰

从军千里关山隔，五更敲罢催行急，残月落前溪，霜桥乱马蹄。

晓笳声断续，吹出思乡曲，天际望孤城，须眉一片冰。

菩萨蛮闺情

赵泰

平湖断岸波千尺，芦花深处吹渔笛，雁字没长空，残阳几树红。

孤舟横野渡，山外山无数，举网得鱼肥，萧萧枫叶飞。

巫山一段云闺怨

宣镳

塞草连征雁，江天起暮云，春分过了又秋分，鱼雁两无凭。

粉脸消青镜，纤腰敛翠裙，萧萧风雨打黄昏，明灭一孤灯。

采桑子闰六月七日

赵光仁

屈指排来刚巧夕，弓月沉坡，不见牛哥，雀影萧然天半河。

谁道朱明逢纪闰，好事多磨，还恨义和，来月偏单令又多。

减字木兰花秋况

石其淳

长天孤鹜，开遍芙蓉江上路，风雨飘摇，落木寒汀又晚潮。

主人何事，陋巷箪瓢日尚志，四壁萧然，淡酒离骚读几篇。

忆秦娥秋怀

毛彩

秋寂寞，一篱黄叶同萧索，空梁燕去，寒灯花落。殷勤曾记春前约，而今两处都担搁，断肠人远，相思味薄。

眼儿媚落花

赵岐木

南园几日斗芬芳，紫白间红黄，含羞不语，撩情欲笑，春在纱窗。花期五百清明近，吹落满池塘，消魂何处，衔来燕嘴，拖上蜂房。

眼儿媚晓行

石铭勋

五更微雨湿轻泥，走马出关西，宵征谁伴，板桥残月，茅店荒鸡。角声吹彻东方白，野旷晓云低，回头望处，数村烟树，一带山溪。

桃源忆故人春晓

赵光仁

五更残月空梁悄，花影一帘收了，隔岸数声啼鸟，十里青山晓。

晨窗半掩银荷小，兀坐轻寒催早，读罢子云元草，江上行人少。

柳梢青秋望

赵泰

衰柳残霞，楚天云外，一叶浮槎，历历砧声，寥寥雁字，江上人家。几年飘泊空嗟，回首处，乡关路賖，远树寒烟，长亭落日，千里平沙。

西江月故苏城

宣化成

胜地不须幽僻，奇观何必烟霞，湖山百里万人家，已足天然图画。香径烟迷云散，歌台野草闲花，红城一片夕阳斜，箫鼓船归月下。

西江月题赠宣静庵先生狥武昌兵难

赵锡

六十身勤王事，五年泽被荆吴，太平城关笑群狐，大节凛然不负。屈子当年天性，先生此日工夫，成仁就义本相符，三楚两人千古。

偷声木兰花羞见

寿运焻

小姨见客多惊异，半日呼来还怯避，步窄金莲，一指帮儿尚带宽。芙蓉帘下深深揖，阿母倍茶身背立，无语低头，红袖轻遮半面羞。

少年游合卺

赵贻桂

烛花掩映彻冰壶，百合袅金炉，莲步轻移，蛾眉淡扫，捧出美人图。天街漏转黄昏静，刚是合欢初，锦帐春浓，绔衾春暖，还恼夜凉无。

醉花荫炉

宣德礼

良工雅制商周器，古腹藏图记，常自伴琴书，火活香柔，养就中和气。细爇水沉绵帐里，睡也难抛弃，风露夜深时，几粟余红，偏有温存意。

南歌子寄莲子

宣镳

闷向朱栏倚，刚有个便鸿千里，把香囊里着莲花蒂，子双双凭远寄。忆昔本荷谐，悔而今藕分两地，怕伤君难说思君意，但尝取心儿味。

雨中花美人眉

寿运焻

新月一钩新雨后，问张敞几时裁就，细柳拖青，香螺飞翠，画出双峰秀。十样鸳鸯何处授，单只爱，西施颦瘦，对镜春慵，倚栏人远，尝带些儿皱。

雨中花美人手

石国荣

十指纤纤垂嫩笋，莹润处光生素影，斜托春腮，深笼翠袖，谁传天然粉。属意曾携花下茗，同好梦，不须仙枕，两折温香，一弯软玉，睡得情郞稳。

浪淘沙赠作祖衣

赵锡

一衲杳离乡，风马收缰，蒲团坐冷白莲香，早识个中谁是我，袖里梅黄。五五打成行，玉佩玎珰，祖衣朱绣焕文章，欲渡恒沙登彼岸，且作慈航。

鹧鸪天嘲妓

赵承溍

花带妖娆柳带柔，倚门巧下断肠钩，朝云暮雨梨花馆，秋月春风燕子楼。陈妙舞，送清讴，笑颦何处不风流，不知老却红颜去，更有谁人爱白头。

南乡子冬闺

赵贻桂

独个度寒宵，衾枕稄稄红泪抛，梦断鸡声，窗外雨潇潇，一盏孤灯伴寂寥。睡起不胜娇，羞把鸳裳着细腰，独上高楼空远望，迢迢，折得梅花路又遥。

南乡子约待

宣铭

一叶寄幽情，婉约西园订好盟，敲遍阑干，人不应分明，灯下初停金剪声。城上已三更，月转秋千花路深，忽听娇音墙畔说，消停，阿母房中睡尚醒。

南乡子花烛词

石国勋

闻说赋求凰，小雪初晴夜正长，明彻洞房，千炬蜡辉煌，纱扇轻披羞见郎。合卺畧酬觞，枕箪春浓兰麝香，隐隐玉钩声不定，玎珰，锦浪红翻翡翠床。

鹊桥仙春闺

赵维翰

桑柔麦秀，踏青懒去，独上栏杆闷倚，桃花落尽树头空，翻弄得离愁乱起。绿暗千重，红愁万点，九十春光尽矣，断肠惟怕到黄昏，更难听，西窗夜雨。

醉落魄赠纳妾

赵岐木

风清日曒，碧莲并蒂开新沼，绣帏深闭蓬莱岛，揉碎丁香，落尽红多少。朝来淡点樱桃小，倩郎斜插宜男草，琼窗密语莺声巧，只恐楼东有个人儿恼。

临江仙秋况

石其淳

白帝城头雁渡，水波山色苍苍，芙蓉庭院晚秋凉，寒砧敲落木，风雨又重阳。料得病中无句，莫教搜尽枯肠，西风归燕冷空梁，一杯桑落酒，相对菊花黄。

蝶恋花宫词

杨三烱

促织声中宫漏早，冷落长门月下羊车少，睡损红妆天欲晓，空阶玉露沾秋草。凤驾经年成杳杳，梦见君王，忽博欢颜好，惊破晨钟情思悄，起来懒把愁眉扫。

蝶恋花春恨

石铭勋

屈指春光三月暮，风雨年年寒食江头路，啼杀子规春不顾，桃花流水悠然去。那肯愁怀从此住，把酒消愁，却得愁中句，百计思量无着处，卷帘又隔江南树。

钗头凤自悔

赵岐木

擎天手，悬河口，穷途潦倒人怜否，空离索，徒寥落，书称余唾，经名糟粕，确、确、确。仓箱厚，资财阜，家园风月农工受，时勤学，文多作，当年曾误，今朝方觉，错、错、错。

行香子忆旧

石赵枢

荷雨初收，良夜悠悠，正垂杨，月上枝头，怀春有女，密约重楼，想见时情别时语送时眸。湘水鱼沉，衡阳燕断，隔江脂透，柳展宫眉，翠拂行人首。向南陌追春，缓歌携手，醉醺醺尚寻芳酒，问牧童遥指前村，道杏花深处，那里人家有。

雨同心絮镜

石国勋

社日花朝，梳妆时候，好安排海月清圆，美人图一般描就，正难分，若个轻盈，阿谁肥瘦。早把疑团打透，明藏机彀，巧同心薄硬生成，假龎儿教人消受，更无端，见面多情，抛人背后。

小桃红妬趣

寿运焻

朝不开鸾镜，暮不熏鸳枕，不审因何，花儿不戴，衣不见整，想昨宵，醉里不归家，放心见不稳。誓不闻娇哂，誓不窥香影，不语低头，笑来不采，说来不省不同眠，不许不同眠，同眠又不肯。

千秋岁闺怨

赵维翰

轻寒轻暑，小阁初收雨，莺语断，杨花舞，征夫千里隔音信，三年阻，春前病，恹恹瘦得令如许。梅肚不知酸，莲心常抱苦，潮雨浙，人三楚，镜中留别像，弦上传离谱，书寄也，青山万叠愁云吐。

满江红岳鄂王祠

宣德仁

宫殿嵯峨，行到处，钟声敲歇，思往事，勤王命将，精忠伟烈，神策袖中驱霹雳，奇兵阵上飞星月，恨当年，奉诏竟班师，伤心切。

牌上字，冤难雪，背上字，功难灭，叹泥涂轩冕，生还全缺，二帝魂消南渡梦，孤臣泣断西冷血，问而今，庙食享千秋，谁陵阙。

满江红宣静庵先生殉楚难

毛彩

荆楚勋高，羡肝胆，如公诚烈。清世界，鼠狐忽啸，难支仓卒。武昌三月动刀兵，汉水一江流碧血。守狐城，无计解重围，完臣节。

忠义士，公与叶，头上索，喉间铁。叹臣身虽冷，臣肠犹热。彭蠡渔歌千古恨，衡阳雁泪三更月。向岳楼，南望怒潮横，魂归越。

（据乾隆《诸暨县志》，该词作者为赵式）

倦寻芳哭儿

赵岐木

怜怜惜惜，苦苦悲悲，愁愁惨惨慽慽，欲不哀伤，怎奈我心匪石，泉台有谁哺乳，想此时正然啼泣。食剩果，在床头，却又如何寄得。怨杀天公真刻，蓦地忽将人，桂枝狼藉，蟋蟀无知，也向窗前叹息。堪嗟一番出世，细数来三百三日，这伤情，惟泪与雨声共滴。

附三：《别肠词选》序

词者，诗之余也，其丝桐之逸响，《三百》之遗音乎。然而吐芳挹润，要必有别肠以出之，而绘影绘声，始各极其工且肖于千古。

夫自唐宋迄今，词人辈起，更唱叠和，指不胜屈，《花间》、《草堂》其行风而灸脍也，久矣。然予编阅诸家，聆音察理尚声华者，或遗情绪崇简朴者，或忘骚雅，虽寻章摘句，不无数行出俗，而外则俚靡，一语惊人，而余多平腐，求其全体皆醇，有声色有臭味，读一过而令人十日思者，乃不数数之觏，岂真知希而和寡耶！

然肠贵别矣，而所以别者，则何如彼夫。情肠柔也而别之以婉，忠肠烈也而别之以悯，欢肠舒也而别之以旨，愁肠结也而别之以酸。肠莫乐于相知，而别则如亲笑语，肠莫悲于离别，而别则如闻太息。写英雄而别其肠于慷慨，摹儿女而别其肠于窈窕，山水之肠别以真，花鸟之肠别以趣，假令挥毫落纸，而先无是种种之肠，吞吐其间，则抹粉涂朱，亦不过清平瑟楚中之卑之者耳，其又何能绘影绘声，而各极其工且肖哉！

周子草总《绝妙好词》，一选大方深致，雅有别肠，但所采止宋人名作，历朝不与，且小令、中调弃掷颇多，意虽涤俗，不乏遗珠，故予于庚申之岁，与卷首所列诸先生，采赜索隐，取今昔名词出自别肠者，赏晰品题，汇成一集，分为四卷，而予《雨鹃》一词，诸先生亦间赏而点附焉。

苐自选定之后，迟久未梓，同事者已多物故，遂于今春决意枣梨，刷行海内，頟其编曰《别肠词选》，盖深有味乎？诗有别肠之语也，然亦乌知别于予者，其果别于人，人之别者，其即予之别哉。

时康熙已丑岁次仲春

诸暨赵式题于聆蛩书屋

赵式及其《别肠词选》

赵村（代序）

苎萝闲步，正莺柔花媚，春生游屐。不见浣纱溪上女，但见溪头片石。艳舞廻风，娇歌住月，故宇云山隔。入吴往事，何堪今日重忆？莫问兴废存亡，荒碑冷庙，千古空遗迹。剩水悠悠流不断，依旧青山落日。少伯勋名，西施窈窕，风雨丘中麦。岸旁杨柳，依稀想见眉色。

“越国古都、西施故里”是两千多年诸暨文明的标志，一代佳人西施忍辱负重、以身救国的故事，历来为人们所传诵，李白、王维、辛弃疾、关汉卿、鱼玄机等名人先贤都曾为之著文赋诗，留下不朽篇章，其中也不乏诸暨当地文人墨客的文献诗词。上录《念奴娇·西子故里》，为清初诸暨诗人赵式所作，见载于乾隆《诸暨县志》，选录自《别肠词选》。

一

《别肠词选》又名《古今别肠词选》，另有别本《别肠诗余选》，现存康熙四十八年(9)遗经堂刻本。编选者赵式，字去非，号工翼，浙江诸暨人，邑庠生。清顺治九年（2）壬辰十二月出生于一个官宦之家，书香门第，享年八十[1]。他所在的暨阳南门赵氏家族，为宋皇室后裔，自北宋末年赵世膺[2]由汴迁居，至赵式一代，历二十世，瓜瓞纷繁，发展成百余个村落，历代王公名臣，孝子巨富，彬彬济济，为诸暨望族。赵式属儒十四公房派，自其五世祖赵有仁[3]开创基业，代有传人，有知州、县令、教谕等大小职官不下二十人，而有诸生身份的更是不胜枚举。赵式祖父赵士元系一名臬吏，考授迪功郎，父赵登鳌虽累试不售，但仍不失为一名学者。

受家庭影响，赵式早期的人生目标，自然也是博取功名。他在为诗友杨梁作的《竹隐居诗集序》[4]中说：“予自幼肄举子业，比长游庠，志在进取，奈数奇，屡试辄蹶”。赵式自幼受业于族祖赵锡，据宗谱记载：“赵锡，字昊生，号诚庵，别号禺捉主人，邑庠生。其致力于心性之学，崇尚蕺山刘宗周老夫子，精于五经，探源穷奥，训诸生则严。”而赵式也在学业上付出了心血，考取了庠生。他日后在《寄业师昊生叔祖》[5]中写到：“读书曾记从游，日走百里，他乡负笈。青灯听讲每鸡鸣，小阁外，雪深三尺。”客观反映了他也曾刻苦的从学经历。

湖广掌印都司宣德仁[6]在为赵式父亲所作的传记中，对他也有所涉及，谓其“资颖悟、工于词赋，刊行《蛩窗文集》、《别肠词选》，见者叹为逸才。”[7]而乾隆、光绪年间的《诸暨县志》也各有记载，谓赵式“属文工诗，尤工诗余”、“小令声韵，娴雅长调，气格高昂，目以专家，无愧色矣”。两部县志还收有赵式的九首诗词，说明他的作品，在当时颇具影响力。

“逐利驱名，自笑成虚哄，黄梁梦，封侯何用？且把鱼竿弄。”以诗词见长的赵式，最后却放弃了科举之路，抛开了功名利禄，转而寄情山水，浪迹江湖，着意于“骑个驴儿且去，征路一鞭斜”的放纵生活。他的大量词作，是关于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如“旅思”“旅况”“旅秋”“旅梦”等，如《更漏子·旅怀》一词，形象地刻画了他夜宿旅舍的情形：

鼓三更，人一个，客舍挑灯独坐。风瑟瑟，雨潇潇，鸡鸣草店桥。千里绝，三年别，一夜思量百结。天欲晓，睡难成，途人又行早。

从赵式的诗词中留下的痕迹来看，他游历甚广，到过京城、姑苏等地，而他对杭州西湖更是情有独钟，在《别肠词选》中收有《竹枝词·西湖》八首，另有《三字令·湖心亭》一首，更为甚者，他为西湖十景各写了一首《生查子》，从“苏堤春晓”到“断桥残雪”，要赏遍西湖十景，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跨度，如果没有在杭州的生活经历，要为西湖十景各作一词，肯定是勉为其难的。

山川又是悲凉景，逢九日、破冠重整，病起怯登高，独对黄花饮。碧梧一叶敲虚井，酒醒处、香消被冷，四壁雨萧萧，蟋蟀鸣秋枕。

一阕《海棠春·重九》，道出了赵式晚年的凄凉。赵式年过半百，才老来得子，这让他欣喜若狂，恰似“一树琼花天赋予”，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无限憧憬。然而，“明珠入手又无踪，一场春梦付东风”，儿子未满周岁就过世了，这让他悲痛欲绝。他在“哭儿”词中悲叹：“问吾儿，死生何太勿忙，年半百、幸然有汝，魁梧窃喜无双，不多时、珠圆玉润，只一霎、月缺花残。狼藉无端，飘零忽地，谁悲风雨哭梅梁。却不道春光偏短，好事易收场。梦分明，醒来不见，月在空床。”对于功名，赵式看得并不是很重，但儿子的夭亡，却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这为他“纵情诗酒，潦倒一世，久困场屋，以寒士终”埋下了伏笔。在家谱行传中，生卒年记录是每个成员最基本的信息，而赵式的行传却未留下详实的卒年时间，仅笼统地注明“年八十”，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赵式一度处于无人关心的生活状态，虽然他过继了身为登仕郎的侄子赵承槚为嗣，但这仅仅是为了解决他宗祧传承。

二

《别肠词选》于康熙十九年(0)由赵式参定，陈维崧[8]、彭孙遹[9]、王士禛[10]、尤侗[11]参与评点，该四人时在翰林院任职，由此可见，选编的地点应该是在京城，时年赵式27岁。那么，年轻的赵式，因何会在这个时间节点，来到京城，结交这些词坛名家，并共同编撰词选呢？这可以从康熙十八年（9）的博学鸿词科[12]发现一些端倪。

康熙十七年（8），三藩之乱将平，国势趋于稳定，康熙决定举办博学鸿词科，选拔博学之士，振起文运，阐发经史，润色词章，用资典学，令各地举荐并送至燕京。而考试的时间，因天气寒冷，推迟至隔年三月。赵式以诗词见长，博学鸿词科对他来说，肯定有极大的吸引力，他应该是由此到了京城，寻求个人发展机会。至于是否参加了考试，已无从考证，结果显然未达预期。然而此行却结交了彭孙遹、陈维崧、王士禛、尤侗等词坛大家，其中彭孙遹、陈维崧、尤侗就是通过此次博学鸿词科，选拔至翰林院任职，而王士禛此前即在翰林院。赵式与他们品藻交流，共撰词选，也是一大快事。

《别肠词选》共为四卷，首卷前有赵式《诗余词选序》，下接《凡例》十二条，再接目次，标明所收词牌及具体篇目。每卷卷首标有评点者与参定者，评点者一至四卷分别为陈维崧、彭孙遹、王士禛和尤侗，参定者都是赵式，前三卷均标“越山赵式去非参定”，第四卷则标“诸暨赵式去非参定”。南门赵氏世居县城，赵式在南门内有“雨鹃室”[13]，但赵氏家族分支及产业，多在县城东南牌头、王家井、街亭一带，而越山（今属牌头）系赵式所属房派的主要居住地之一，因此，他自称“诸暨赵式”、“越山赵式”，当均属合理。

按《诗余词选序》所言，赵式编选《别肠词选》，目的之一是为补周密[14]《绝妙好词》[15]之缺，收录其“弃掷”的遗珠之作。词选依《草堂诗余》的体例选编，按照小令、中调、长调划分，词选封面也指明系“历朝草堂诗余”。卷一小令62调，卷二小令69调；卷三中调46调；卷四长调73调。同一调名，或列一体或列若干体，或选一首或选若干首不等，共收录词首，其中包括四名评点者及唐五代至清初温庭筠、李煜、李白、白居易等家，词首，每词牌末尾则殿以赵式本人的作品，共首[16]，另有53首诸暨籍文人作品，大多列赵式之前，涉及作者25人[17]。

词选所谓的“别肠”，意在编选别出心裁、意境新奇之作。按《诗余词选序》中所言：“情肠柔也而别之以婉；忠肠烈也而别之以悯；欢肠舒也而别之以旨；愁肠结也而别之以酸。肠莫乐于相知而别则如亲笑语。肠莫悲于离别而别则为闻太息。写英雄而别其肠于慷慨，摹儿女而别其肠于窈窕，山水之肠别以真，花鸟之肠别以趣，假令挥毫落纸而先无是经之肠，吞吐其间则抹粉涂朱，亦不过清平瑟楚中之卑之者耳，其又何能绘影绘声而各极其工且肖哉！”总之是希望能通过事物的描写，别开生面，抒发不一样的情怀。就如他在《凡例》中所说的“独于寻思不到之处忽开生面，却又与此题情景如点睛，如添毫，欲飞欲活，令人作十日想，而犹不忍释者。”

同时，赵式在编选时也想借此给初学者提供指导，《凡例》中说：“词中多有无题、本意等。题其无题者或即景即事，不必明言而了然句下；或不欲直指而想见行间，从中拟赘反添蛇足，从同而已；所云本意则所作非别有他题，即于本调调名之意为题，如乌夜啼则写夜啼之乌，醉公子则拈公子之醉耳，词家固所熟谙，表而出之，以烛初学之疑。”

词选中赵式对大量名家词作进行了“改削”，包括对韵脚、字数多少等方面的修改。他认为：“词中体韵多有不合，或句多句少，或句中增减一二字，或韵脚舛错，或非本韵并不在通用之例，予于字句多寡，依文傍理，妄为添汰，韵不合者适逢有韵可易，无碍上下，本文亦妄为摘易，否则专主情，文则存而不论，幸勿吹求。”如脍炙人口的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不但把题目改为“赤壁”，对内容也进行了比较大“改削”。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依稀苍翠老，人道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处，樯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十年重到，又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改削”的初衷，是为了规范词的韵律，也有避免初学者误入歧途的含意。他在《凡例》中也有提及，“凡先辈填词多于宴赏登临兴会所至，字句之内言韵多寡颇有不合，以及粗疏凑塞者，予盖不揣固陋，妄行芟润，未免贻讥唐突，惟高明谅之。”这也有一定的时代背景，所谓的“言韵多寡颇有不合”，到后来已逐渐为人们所接受。

赵式在《凡例》中曾提及整部词选“惟于奇尤杰绝之处，略加批赞”，主要通过使用顿号、句号等着重号来表达观点。全书评点、批赞并不多，共出现30处选者的评语，其中有5首赵式自己的作品，评语大多比较简练，使用“悠然”“可骇”“可怜”“点睛手”“情谱”等简短语言。

《别肠词选》另有别本《别肠诗余选》，亦为同年遗经堂刻本。该本主要是增加了赵式的23首词，从两个版本的版面上看，大量书页原封未动，连一些瑕疵细节都相一致，可以判定采用的是同一个底板。为了尽量减少版面的改动，别本在排版时，在相对合适的页面位置，替换、删去了一些其他作者的词作，总计21首，这样两部词选的词作总量变化并不大。但编者并未对词选的目次进行相应调整，《中国词学大辞典》认为《别肠词选》“其总目与卷内之实际情况亦有不符”，应该是编者仅见过别本而作出的判断。

三

《别肠词选》选定后，因艰于刻费，直至三十年后的康熙四十八年(9)才得以刊刻，当时赵式已56岁，而参与评点的四人中，陈维崧、彭孙遹、尤侗均已作故。同事者的离去，是赵式决意将词选付刻的重要原因，他在《凡例》中说：“是书选定已越三十余年，同事诸先生大半捐馆舍去，见此刻者，正若晨星耳，然晦明赏晰当年共事苦心，不可没也”。

细看赵式入选的词，应该有许多作于选定之后。如“只影寄他州，几载沉浮，依依白却少年头”“自笑一生拓落”“萧条孤馆，正秋风瑟瑟，鬓毛如雪”等句，明显是老年口吻，但这应该也无足轻重。赵式编撰词选，原本就有传承本人作品的初衷，把自己的词作尽量选入，当可理解。

纵观赵式的作品，凡春夏秋冬、风雨雪月、花鸟树虫皆入其词，有“蓦地门开，又灭灯儿去”的风，又有“弄起空中飞絮，肥了梅花一树”的雪，可见“乍暖乍寒天气，燕子双来双去”的春天，能赏“羞作牡丹邻，喜趁芙蓉侣”的海棠，还有“漫惊回扇底，巧衣罗袖”的萤火虫等等，词句形象生动，亦可见其观察生活的细致入微。

既为“别肠”，更多的自然是借景抒情。如“一去不知消息，黄花又满庭”的思念之情，“残蜡隐还明，饥鼠床头语”的不眠之夜，“四壁雨萧萧，蟋蟀鸣秋枕”的孤独，“病骨自支霜后叶，愁眉谁画雨中山”之凄凉，而欲求意气风发、兴高采烈之词，却是通书难得一见。

至于他所说的“不无俚鄙淫哇之语”，也就《情怅》、《相见欢》等少量作品偶有涉及，如《醉春风·蓦遇》一词：

独步桑阴路，蓦与佳人遇，廻身香棘抓裙花，住、住、住。曲径人稀，小窗茶熟，不须惊避。笑折相思树，留取同心句，送卿曾问阿卿家，去、去、去。记得前村，小桥斜对，粉墙深处。

如果与耳熟能详的崔护《题都城南庄》诗对照一下，其实并无二致，在现今看来，也无非是表达男女之情的现实生活。

《别肠词选》中涉及的诸暨籍文人，大多为诸生，也有少数为举人，可视为诸暨的士大夫阶层，主要涉及暨阳南门赵氏、东门外浮桥下石氏以及长澜宣氏三大家族，经查考相关家谱，在当时均为诸暨的豪门大户，非富即贵，而各家族之间，又有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

所涉赵姓人物除赵岐木暂不可考外，其余均出自暨阳南门赵氏，其中赵锡系赵泰（字虞尊）父亲，与赵式虽属不同房派，但有师生之谊，关系比较亲密，其余赵维翰、赵贻桂、赵承溍、赵承頖与赵式同一房派，是他的从弟、从侄，另有赵光仁亦为同族，与赵式同住南门，县志载其“乐善好施，捐以所置田一百八十九亩入儒学，备三年文武各生科举路费”。

石其淳、石其浩、石其溥兄弟三人，为赵泰表侄，他们的祖父石采钟是赵泰姑父，《诸暨石氏家乘》中，赵泰以姻亲的身份，为其一家三代作过多篇传记。石国勋与赵氏家族也是姻亲，与石国荣则是从兄弟，另有石铭勋、石赵枢不详。石氏居住地东门外浮桥头，与南门赵氏仅一里之遥。

长澜宣氏与赵式家庭关系也非同一般，宣德仁为他父亲写过传记，赵氏在长澜并无产业，而赵式祖、父两代均归葬长澜，可推测两家存在亲属关系。而词选中收录当地文人的词，以宣氏为最多。涉及的宣氏人物，宣德仁、宣化成和宣钺明确为祖孙三代，其余宣德礼、宣镳、宣铭、宣钰等四人，按家族起名习惯，亦可推测为宣德仁之近亲，因长澜宣氏宗谱失考有待证实。

其余三人，寿运焻，例贡，暨阳墨城寿氏，曾任福建武平知县；杨三炯，字千木，草塔杨家楼人，康熙四十四年乙酉（5）正科举人，官山东兖沂河道；毛彩，字吉羽，号芷斋，太学生，西河毛氏。杨、毛与赵三族间互有嫁娶，为姻亲关系，杨三炯以亲属身份，为赵、毛两家均作过家谱传记。另有名周作豊者，籍贯无考存疑。

“东风鼓社招同侣”、“春光九十，正上巳传觞”、“曾记当日湖山，词坛酒社，彼此声名绝”，可以想象，这些当时诸暨的士大夫阶级结社聚会、把酒赋诗的热闹场景，词选中也留下了部分彼此唱和的作品，如石其溥（字孝耕）大婚，赵式、赵贻桂叔侄各有应景之词；以“美人”为主题，寿运焻、石国荣等同作有《雨中花》5首；闰年七夕，赵光仁与赵式也触景生情，各有一词。而很多作者，也是词中描写的主角，如《宣静庵先生殉楚难》、《寄业师昊生叔祖》、《题族叔虞尊墓庐》、《赠石孝耕表弟合卺》等。

《别肠词选》最后能得以刊行，可以肯定是得到了其中一些人的资助。如毛彩，家谱传记中突出记载了他急公好义的一面，称他为“豪杰慷慨之士……与三党故旧已诺必信，叩门请缓急各如其愿”，他在县城经营当铺，“无质亦数数给予之，一岁中辄施散千余贯，义声动一邑”。如果赵式向他求助，应该完全没有问题。而石国勋的传记中，竟然有“著有别肠诗余”的记载，这里的“著有”，肯定不是著作权，应该是提供了资金而拥有版权。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然词选的刊行，得到了亲友的资助，那么为了给资助者留名，赵式有可能替个别资助者代作了一些词。通过比对，可以发现赵式在别本《别肠诗余选》中，删去了石赵枢的一首词，而从弟赵承頖在《别肠词选》中有三首词，到别本中却不再有其名，其中有两首明显系套用他人作品，改成了原作者，另一首作者直接换成了赵式本人。做这样的调整，只有相关词是赵式自己的作品方能理解。另外乾隆《诸暨县志》中，收有赵式《满江红·宣静庵先生殉楚难》词，而《别肠词选》中该词作者却是毛彩。再有赵岐山，名下的几首词，无论遣词造句，还是描写的内容，几乎与赵式本人无异，疑为赵式之别名，或许是作品类同，另以别名发表，更为恰当。

赵式另著有《蛩窗文集》，收其四绝句，光绪《诸暨县志》评价“风韵如并剪哀梨，色色爽人”，然已散佚不见。道光四年（4），赵式从侄曾孙赵机[18]从《别肠词选》中，将他本人所作的一百五十六首词录出，编为《雨鹃词》两卷，以永思堂[19]活字版刊行，集后附《诗余词选序》。《雨鹃词》今不得见，但其全部内容，年收编于《全清词·顺康卷》，但与《别肠词选》对照，发现缺失四首词，从另外还缺少两条词牌名（《别肠词选》词牌名齐全）、录出的数量少于实际数、以及缺失的词和词牌名正好具有连贯性等情况分析，应该是赵机在过录时，所对照的原本缺失部分书页。另有几处字词错漏、词牌名误录，也可据《别肠词选》纠正。

《中国词学大辞典》在对《别肠词选》的评价中认为，“各词皆代拟标题，原作之题、序一概删削，大失旧貌，最为选家之陋习，间有名家圈点和夹注夹批，多仅仅三二字，无可取者。此书选择不精，编选者也承认是编之中不无俚鄙淫哇之语。盖受《草堂》选词及明人选词影响所致。”可见业者对词选的评价并不是很高，这应该也是词选流传不广的原因。但这部词选的诞生与清初词学发展过程中的时代背景有关，是几位好友品藻交流的结果，“取今夕名词出自别肠者，赏析品题”，在品藻与评点之中，反映的是好友间的品鉴，通过与原作的比照，我们也可以清晰地体会原作的得失。且用“别肠”作为选词主题，对名家名作进行改削与评点，也可以让我们管窥清初词坛活跃的创作、讨论氛围，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清初士大夫阶层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和文化交流活动。对诸暨而言，赵式及其他诸暨籍文人留下的大量词作，仍不失为宝贵的文化财富。

南郊霁色灿明霞，景物望中赊。墙柳拖烟，园桃梦雨，春在山家。寻芳不觉归来晚，古寺夕阳斜。行歌谁和，一溪流水，两岸飞花。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如果时光倒溯三百年，此时的赵老夫子，或许正在游春途中，写下这首《眼儿媚》。

二〇一九年已亥仲春

暨阳南门赵氏裔孙赵村谨撰

参考书目：

1、《别肠词选》（康熙四十八年(9)遗经堂刻本）

2、《别肠诗余选》（康熙四十八年(9)遗经堂刻本）

3、《中国词学大辞典》（年浙江教育出版社）

4、《全清词·顺康卷》（年中华书局）

5、《清代唐宋词选研究》高春花

6、《康熙诸暨县志》

7、《乾隆诸暨县志》

8、《光绪诸暨县志》

9、《店口镇志》（年）

10、《暨阳南门赵氏宗谱》民国癸酉（年）

11、《暨阳墨城寿氏宗谱》光绪壬辰（年）

12、《暨阳石氏宗谱》嘉庆癸酉（3年）

13、《诸暨石氏家乘》光绪甲申（年）

14、《暨阳西河毛氏宗谱》同治戊辰（年）

15、《暨阳蕾山杨氏宗谱》

特别鸣谢：

长沙岳麓书院向珊老师

[1]据宗谱记载赵式生年为顺治九年（2）壬辰十二月，但从月份推断，应已在3年初，“年八十”应该也非确数，按诸暨历来年龄以虚岁记的习惯，当卒于2年前后。

[2]赵世膺，宋太祖赵匡胤次子德昭曾孙，为暨阳南门赵氏迁暨始祖。（年《暨阳南门赵氏宗谱》）

[3]赵有仁，字德洪，号鸡山，勅授承德郎，嘉靖中任河南彰德赵王府审理正。为暨阳南门赵氏善六公派后裔，排行儒十四。（年《暨阳南门赵氏宗谱》）

[4]据《暨阳蕾山杨氏宗谱》

[5]乾隆《诸暨县志》作《寄族祖昊生业师》，据《别肠词选》改。

[6]宣德仁（2~8），字元儒，号静庵，顺治辛卯（1）武举，授苏州卫尉，历升湖广都司，康熙二十七年殉职尽节。（年《店口镇志》）

[7]按宣德仁于8年殉难，时年《别肠词选》尚未刊行，《蛩窗文集》刊行时间应更迟，故该传记有托名或增添修饰内容的可能。

[8]陈维崧（5~2），字其年，号迦陵，江苏宜兴人。清康熙十八年应博学鸿词试，授检讨，与修《明史》，著有《湖海楼集》。（年《中国词学大词典》）

[9]彭孙遹（1~0），字骏孙，号羡门，又号金粟山人，浙江海盐人，顺治十六（9年）进士。康熙十八年召试博学鸿词，擢一等一名，授编修。历吏部侍郎兼翰林掌院学士，篡修《明史》总裁。（年《中国词学大词典》）

[10]王士镇（4~1），字子真，一字贻上，号阮亭，别号渔洋山人，济南新城（今山东桓台）人。顺治十五年（8）进士，选扬州府推官，入为礼部主事，由户部郎中改翰林院侍讲，入值南书房，官至刑部尚书，卒谥文简，著有《带经堂全集》等。（年《中国词学大词典》）

[11]尤侗（8一4），字同人，一字展成，号悔庵，一号艮斋，又号西堂，江苏长洲（今苏州）人。少补诸生。清顺治五年（8）以贡生谒选永平（今河北卢龙）推官。康熙十八年（9）举博学鸿词，授检讨，与修《明史》，有《西堂全集》。（年《中国词学大辞典》）

[12]博学鸿词科，原作博学宏词，因避乾隆讳改，简称词科，也称鸿词或鸿博。是科举考试的一种，是在普通科举制度之外，笼络知识分子的一种手段，清代康熙与乾隆时曾两次举试。

[13]雨鹃室，在南门内，诸生赵式故宅。（光绪《诸暨县志》）

[14]周密（2~8），字公谨，号草窗、蘋州，又号四水潜夫、弁阳老人、弁阳啸翁，由曾祖周秘由济南南渡，居吴兴（今浙江湖州），历两浙运使掾、丰储仓检察，后为义乌令，入元不仕，迁居杭州。著有《草窗韵语》六卷，《蕴州渔笛谱》二卷，《草窗词》二卷，《癸辛杂识》六卷，《齐东野语》二十卷，《武林旧事》十卷，《浩然斋雅谈》三卷等三十馀种。（年《中国词学大辞典》）

[15]绝妙好词，南宋周密编。是书专收南宋以来的词作，始自张孝祥，终于仇远，共一百三十二家，分为七卷，收词三百八十五首。编选虽严，但选录标准偏重于格律形式，忽视词作的社会现实意义。（年《中国词学大辞典》）

[16]《中国词学大辞典》介绍为首，据实应为首。

[17]词选录有诸暨杨维桢（字廉夫、号铁厓）《西湖》一首，经查证系邵永宁“和铁厓”词，非杨维桢所作，此处未包含在内。

[18]赵机，名思恭，庠讳机，字肃人，号白鱼，又号春台，道光庚寅年（0）贡生。著有《白鱼堂集》，为赵式族人，从侄曾孙辈，但非同一房派，光绪《诸暨县志》有诗文传世。（年《暨阳南门赵氏宗谱》

[19]“永思堂”为暨阳南门赵氏房族堂号。（年《暨阳南门赵氏宗谱》）